来人正是萧顺。
小世子明面上答应了他爹要去找教书先生讨教功课,私底下半只脚都没踏入书房的门槛,就拉着书童,一溜烟儿地跑了,徒留教书先生在房里长吁短叹。
萧顺远远瞧见了被木芙蓉掩映了一半的姚温,本想忽然跳出来吓人一跳,却不料姚温背后跟长了眼睛似的,他人还在十步开外,姚温便转过了头,挑起一边眉头,戏笑着看他。
那人凉凉道:
“小世子不在房里念之乎者也,跑这姑娘家呆的后花园来做什么?莫不是落了功课,被夫子一顿手板打痛了,跑这来哭了罢?”
“你!”萧顺一来便听了阴阳,面色涨红,气得折了旁边的一根桂枝,指着姚温道:“你少胡说八道!你别以为就你伶牙俐齿,能哄骗得了我娘。我娘最疼爱的,还得是我!”
萧顺在一边昂首挺胸地给自己挣面子,这边的姚温却和林琅对视一眼,掩面笑起来。
“哎呦,你可不就是这府里唯一的祖宗吗?”
姚温三分尖酸,三分调笑,又有四分发自肺腑地感叹道。从昨到今,她倒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
这萧顺仿若一件稀世瓷器,无论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乌泱泱一片。但凡围着他的人,三步发冷汗,五步一哆嗦,生怕这小世子哪里一不小心磕了绊了,又去床上躺上三个月。
除了现在。
这人偷摸着牵着书童跑出来,倒是自在了些,有了几分活人气,便也敢背着手趾高气扬道:“现在本祖宗要你陪我耍蛐蛐,你又当如何?”
姚温心弦一动,耍蛐蛐,她以前可是一等一的好手。
可她到底还想耍一下这位爷,于是强压下两边嘴角,眨巴眼睛,假作懵懂:“这蛐蛐有什好玩,能让世子爷顶着侯爷的责罚也要来偷摸着来斗一斗?”
萧顺眼皮一跳,这话触了他的逆鳞。
他只当她是个深阁闺女,不懂这些公子哥的玩意儿,衣服一撩屁股一坐,就开始给姚温讲起那斗蛐蛐的妙处来。
一讲便讲了个没完没了。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萧顺都没有停的意思,还讲得手舞足蹈,面红耳赤,好像恨不得下一刻自己便能够亲自化身蛐蛐本蛐,披甲上场大败敌军拔得头筹。
姚温坐在一边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只觉得眼皮千斤重。
什么蛐蛐的挑选啦,喂养啦,什么斗蛐蛐的规矩啦,这些她早就了然于心、信手拈来的东西,没想到有一日还要听人翻来覆去的讲。
她幽怨地看着对面滔滔不绝的人,暗自腹诽,姐在街头玩蛐蛐的时候,你小子大概还在乳娘的怀里吃奶呢。
林琅侍立在一旁,看姚温面色一寸寸沉下去,暗叫不好,遂出言打断道:“世子,以奴婢看,纸上谈来终归浅薄,不如您带郡主实实在在地斗两把,尝一尝乐,如何?”
萧顺还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世界里,并不在意林琅的僭越,大手一挥,“这有何难?卫七,把小爷的东西拿上来。”
一直在一旁躬身作哑的书童卫七这才小声犹疑道:“可是侯爷说了,不许世子在院里……”
萧顺才不管这些,催促道:“去去去,今儿院里又没旁人,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你要是不说,我老子怎会知晓。快去把东西拿来。”
说完还撸了把袖子,踌躇满志,脸上的红光比昨日醉了酒还要来的艳。
那小书童虽然面露难色,却还是一路小跑着将东西取来了。
回来时,步履艰难,满头大汗,两手满满当当,拎了七八个竹编小笼,嘴里还叼了杯套,里头装的是萧顺最宝贝的青花蟋蟀罐。
姚温见状,赶紧差林琅去搭了把手。
待到东西一样样齐整地摆在桌案上,姚温哑然失笑,“世子爷真真是深藏不露啊,在这一方小院里竟也能藏得下这么多家伙什。”
斗罐、竹筒、过笼、罩子、约秤一应俱全,几个过笼还长得五花八门,各不相同,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行家。
萧顺却不以为意,只顾着逗弄着他的宝贝们,头都没抬,紧赶着招呼人快点开始,“小事小事,快来挑只你喜欢的。”
姚温抿了抿嘴唇,假作为难道:“我一个姑娘家,也不大懂这些,不如世子先选吧,我也好依葫芦画瓢。”
“那好那好,我就要这只罢。”话音未落,萧顺就径直开了笼,迫不及待地把小东西逮到了自己手中。
显然他不是个会跟人客气的主,一来就要了个个头最大、皮色最佳的,捧在手心撩拨着,眉眼里全是欢喜。
“那我就这只。”
姚温手指了指身前最近的竹笼。
萧顺斜眼一瞅,瞬时放下心来。那只蛐蛐是他亲自抓的,虽是只白麻头大青翅,但是触角弯体格小,性子软,不是个好斗的,定然斗不过他手中那只从别的京城纨绔处要来的油葫芦。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