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酉时一刻,骆玉珠在骆琰的搀扶下告别父母进了花轿。天气很冷,她拿出姐姐给她做得汤婆子暖手。到陈家时,天色已黑,月亮悬于天际,屋檐上挂着一盏盏的红灯笼,喜庆得很。
看着面前于她而言那有些粗黑的大掌,好一会儿,骆玉珠才将手放上去。掌心相触的那一刻,手便被人紧紧握住,那人一个用力,她便如同扯线的风筝一般,投向了他。
额头撞向那人的胸膛,随即另一只大掌便按在了她的腰际。隔着红盖头,骆玉珠听到周围纷至沓来的哄闹声,脸颊顿时涨的通红。
陈骞站在喜轿前,他戴着簇新的官帽,穿着大红圆领吉服,嘴角浮笑。他见小娘子在喜轿中久久不动,猜想人是害羞了,故而拉了人一把。只是没料到,她竟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温香软玉投怀,陈骞的心也柔软了起来。
他捏了捏小娘子软乎乎的手,发现人竟微微抖了起来,一时心中更是怜惜,说出来的话也更加柔和,“别怕。”
温热的气息透过盖头打在她耳际,骆玉珠咬唇迅速低下了头。
害,这般容易害羞可怎么好,陈骞心中叹息道。
外面天冷,陈骞也不再多耽误,牵着他的小娘子进了内堂。高堂之上无人,只有桌上摆着两块灵牌,随着傧相的高唱,俩人行拜堂礼。礼毕,两位新人被若干个人簇拥着回了婚房,一路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刚将骆玉珠安置好,陈骞便被身旁的人吵着出去喝酒。他虽想同小娘子说说话,可眼下满屋子的人,明显不是好时候,只能起身同着几个兄弟出门。
男人们离开,霎时屋内便只剩下骆玉珠和几位妇人和孩子。几人吵吵闹闹成一团儿,骆玉珠坐在榻上,只觉这些人对她格外热情,她甚至有种错觉,好似今晚的新郎倌儿是她们,一个个急切地想要看一看她这个新娘的模样。
这不,眼下就有一个偷窥者,骆玉珠低头同那一双眼睛对视片刻,就听见耳畔响起一个声音:“小九,赶紧给我起来,不能看!”
那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被她娘从地上拉起来时,眼中还含着笑。
眼看着众人再待下去,就要惹祸了,其中一个年长妇人推搡着将众人带了出去。出了门,刚刚的小姑娘拉着她娘的手小声道:“娘,我刚刚看见了,新娘子特别好看!”
“瞎叫什么,你得喊婶娘!”
耳边嘻嘻闹闹的声音逐渐远去,一时间房间满是静谧,骆玉珠侧耳听了会儿,确定不会有人进来,才伸手摘掉头上的红盖头。那盖头上绣着对鸳鸯,婚礼办的仓促,很多东西来不及细细准备,只能从外面买,唯有这鸳鸯盖头,是母亲和姐姐熬了好些个晚上给她做得。
鸳鸯成双,百年好合,骆玉珠摩挲着那绣样,轻轻咬了咬唇。
好一会儿,她才开始细细打量着这间屋子。房间尚算宽敞,屋内也有细细装饰,窗台和不少地方都贴着喜庆的红字,只是陈设十分简单。
放眼望去,除了身下坐着的土炕以及一旁洗漱架子和衣物架子,屋内唯有一张妆台、一张桌子和几张凳子。那妆台上面嵌着一张铜镜,看那漆还是新干的,想必是她来之前刚刚添置的。
倒是东面墙上挂着的大弓和皮毛料子,十分引人注目。骆玉珠突然想到从前林秋月同她说的话,这位千总大人,骑射功夫了得,杀敌时弓弦一拉,对面的人一句话还没说完,血咕噜咕噜冒出来,人就没气了。想到这儿,再看那张长弓,骆玉珠只觉瘆的慌。
不远处的火盆发出哔啪一声轻响,几颗火星四溅,转眼又消失不见。骆玉珠移开视线,抬手摸了摸身下的红被,柔软厚实,伸手进去一摸,出来时手中多了些花生、红枣、桂圆等。
早生贵子,和顺美满。
骆玉珠将东西又塞回去,闭眸深呼口气让自己不要慌张。
陈骞主动求娶,对她该是满意的。不论外界传他如何凶狠好杀,对待娘子总该是不同的。况且这屋内布置,也能看出来人是花了心思的。
没什么可怕的。
……
陈骞作为乌拉现任的千总大人,曾经的土匪头子,成亲自然是极其热闹的。不说自家兄弟,还有乌拉的一众官员们,都到了场。此时外面鞭炮噼啪,厅内众人语笑宴宴。
席间吃酒,有人低声问同伴:“陈千总这婚配来的突然,我都没见过那位骆小姐,不知是何模样?”
“想来是个美貌娘子,不然如何能降伏陈骞这个土匪头子。不过我也十分好奇……”还没说完那人抓住一人问,“诶,你见过你家嫂嫂没?”
“见过,我们嫂嫂长得就同天上的仙女一样……”
消息绕着酒席传了几圈,等到陈骞敬酒到府衙的徐日循大人这里时,就被人用胳膊肘捣了好几下,同时低声问道:“我听闻你家娘子今年才刚满十六,模样就跟天上的仙女一般,是不是真的?”
陈骞笑而不语,徐日循见他这模样,嘴角带笑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