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门房眯着眼, 小声咕哝了两句话,身边那汉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见如何起身提气, 轻飘飘一个跟头从墙上翻了出去, 须臾间拎了一壶新打的酒回来。
随孟瑾棠前来的乐吾山庄弟子已经瞧出,此人纵掠间不仅快若乘风,偏偏还轻若鸿毛, 乃是一位了不起的轻功高手。
——此等高人, 平日里为何在此受门房驱使, 为那老头跑腿打酒?
孟瑾棠下马,老门房看见来人一身青衣,又头戴帷帽,表情一瞬间变得又惊又喜, 连忙过来迎接:“原来是您回来了!”催着边上的人, “商哥儿,快去里头知会一声。”
从“风大侠”变成“商哥儿”的风商再次站起来,面无表情:“……哎, 我这就去。”
——旁人看着老门房的态度,只觉得掖州王极受部下的尊敬,但本地人都清楚,就算是看守大门的人员,能遇见寒山派掌门的机会,都算极其罕见, 毕竟按孟瑾棠以往的习惯, 出入时不一定沿着正规路线行走, 也多亏了守卫人员武功平平, 没给她回家的路途造成任何阻碍……
*
深冬, 庭院中梧桐早就落净了叶子,此时此刻,有人正在扫地。
那人身姿挺拔如竹,目光落在身前方寸之地,手中扫帚徐徐而动,带着地上的积雪顺势扬起,仿佛是一缕又一缕流动的云气,顷刻间便自然而然地清出一大片空地来。
裴向舟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身姿步伐上——此人与其说是在扫地,更像是在练剑。
扫帚是他的剑,漫天的大雪就是他的敌手。
别人没有裴向舟的眼力境界,但只是粗略看去,也都觉得这名少年意态舒展,观之令人心旷神怡。
孟瑾棠看了一眼,也是暗暗点头——徐在玉没有拘泥于她所传授的武功招数,将《白云剑》、《扫叶棍法》还有《斗室剑法》相结合,融在了这一扫又一扫的动作之间。
众人还未踏上游廊,高冰弦已经闻声而至,她步履匆匆,虽然目光中带着一丝急切,但举止依旧有种柳絮般的轻盈从容。
裴向舟忽的意识到,高冰弦的身法与之前扫地的少年居然有些相似。
他想了想,感觉自己大略有些明白了寒山派武学的风格。
高冰弦脸上带着春/风般的微笑——术业有专攻,如果把待客也当做一个生活技能的话,那么孟瑾棠的熟练度只有初级,而她至少也是高级水平。
不管客人的武林地位是高是低,高冰弦都依次打过了招呼,言语间透着十二分的亲切温柔,说说笑笑间,将众人慢慢引到花园中坐下。
花园内的亭子四面都围上了银线纱,与无边雪色相映成趣,亭内早已点上了火塘,内里温暖如春,裴向舟两人是净华寺弟子,虽然出身名门正派,但在生活细节上并不如何讲究,看着此地的布置,稍稍觉得奢侈,但转念一想,孟瑾棠本人面色苍白如霜,而且又有咳疾,高冰弦如此设计,除了待客之外,多半是考虑到掖州王本人不耐寒冷。
……难怪孟瑾棠功夫这般高明,却直到今年才在掖州以外的地方出现过,想来是体质虚寒,无法长途奔波的缘故。
若论武林地位,众人里面自然以孟瑾棠为最高,但她是本地主人,便请了裴向舟坐首席,众人说了两句江湖上的闲话,就看见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端了菜肴上桌。
这妇人眉形如刀,肤色白皙,小指上有一道淡淡的伤痕,盘中的菜肴虽重,由她托来,却是轻若薄纸。
眼尖的人已经从头脑中的资料库调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这位厨娘装扮的女子,乃是昔年颇为有名的“蔷薇刀”,她数年前便已销声匿迹,不料如今竟在掖州王的府上重新现身。
——其实跟铁匠还有腌酸菜的大妈一样,“蔷薇刀”也并非掖州本地的人才储备,而是孟瑾棠做任务时顺手捞回来的外援。
不少江湖人心下骇然——此地到底有多少高手?以“蔷薇刀”的本事,居然只能在厨下工作么?
孟瑾棠不知道对方的想法,也没法解释两边因为信息差而产生的误会——不是她脑回路清奇到非要让一个江湖高手去厨房工作,而是在刚认识的时候,这位随便找了个小镇归隐的“蔷薇刀”就已经放下砍刀,拿起厨刀,满怀热情地投入到烹饪行业当中,而且跟铁匠与腌酸菜的大妈不同,“蔷薇刀”过来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双方交换了点心,这妹子一尝之下,对寒山派某弟子的手艺大是钦佩,当场问乔装后的孟瑾棠要了一封举荐书,不远千里搬了过来,打算换个环境深造一下。
有人在打量厨娘,有人则在打量餐具——桌上的器物主要是银器跟瓷器,其中的瓷器固然精巧,而银器的制作工艺也极为了得,颜色纯正,质感细腻,座中有识货之人,发现这些银器在制作手法上带点江湖风气,应该是擅长铸造刀剑之人的手笔,如无意外的话,绝对是此道大家。
对此,孟瑾棠全然无觉——跟某些识货之人不一样,她的[铸造]技艺自从扔下后就没在捡起来过,所以完全没get到餐具特别之处。
当然客人们也不用为“一个擅长铸造刀剑之人居然只能给掖州王打盘子”而感到遗憾,毕竟这人的手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