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作为同伴的桂木同他一路走来,最知长正为人如何,他本身刚直忠愚,却肯百千倍地努力,只为求得正名。
赏玩刀剑算得上御舆长正为数不多的几个爱好,也常常与桂木,及这里的造兵司一同探讨,但无论如何,从前的长正断然不像现在般……
桂木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从前的御舆长正如何也不得而知。病患营已经到了,他走在前方,替苍木掀起了帘子。
还未进入营内,一股古怪地腐肉味道就已经从内部飘来,苍木屏住呼吸,紧紧捏着手心,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营内很暗,大约是没有点灯也没有开窗,一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面上,一排排草席上都躺着病痛的士兵,他们面色发灰,低低地□□着,不少士兵来回走动,将某些昏迷的士兵紧紧绑在柱子上。
角落里有人在熬煮草药,各种复杂的味道熏得苍木喘不过来气,她当机立断地撕下半截袖子,围住面部,指挥了起来:“把门窗打开,能打开的全部打开。”
忙碌的兵士们看着这个穿着浴衣的少女,眼神惊疑不定,桂木站在养女身后,给她撑场子:“这位是新来的医师,按她说的做。”
军令如山,桂木虽然只是个寄骑,但在目付痴迷刀剑的当下,他的权利蛮大的,指挥下级士兵绰绰有余。
苍木不放过这个机会,她深知养父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只能趁他还在的时候,确立些威信,不说保守治疗展开,至少不会把人治死。
她对中古时期的医学常识,根本无法指望。
“先把门窗打开,别管什么病气外泄的,保持通风比什么都强。负责治疗的自己做一下防护,用干净的纱布捂住口鼻,不要被病人感染。”苍木蹲下身,察看患者的情况。
一部分是伤口腐化,一部分是莫名其妙的高热高烧,后种症状倒是在附近前来求诊的矿工身上常见。
苍木心里大概有谱了。
“我要热水,大量的热水,烈酒,干净的纱布,药材,和锋利的小刀。”她仰头,冲着养父要求:“另外要朱砂、纸笔和盐糖”
桂木点点头,外出喊了个亲卫,不多时便有人将物品悉数奉上。
伤口的腐化反而较为简单,生了蛆的不用管,蛆虫会自己将腐肉啃食,只需给患者补充能量,活下来的几率便增加了。
有些也少不了她自己动手,苍木这几个月来家务活干得多,刀工倒也有长进,更精细的缝合她做不来,但单纯剔去腐肉这些,倒也得心应手。
有着烈酒热水的加持,只期望感染概率小上一些。
真正为难的反倒是那些情况不明的发烧者,苍木发现静心符对他们很有帮助,虽然不知道原理,但她的确摸索出了些治疗的法子。
将海灵芝并着鸣草的汁液,辅以微量烈焰花的花蕊粉末,加上其他药材给患者送服,可使高烧褪去。
几位绑在柱子上的是病情格外严重的,听士兵说起,他们极其容易情绪极端,一言不合便暴起拔刀。
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苍木也没提出释放要求。
一番诊治下来,病患们的情况都肉眼可见地好转了些许,苍木隔一段时间便在纸上记录他们的脉搏心跳,又毫不含糊地让人拉来板床,让病患与地面隔离。
脏污的医用废物也一并拉去烧掉,防止造成瘟疫的传播。
夜色深沉,经过半宿的忙碌,士兵们大多神态疲惫,苍木也打了个哈欠,凝视着纸面。
在这所军营,甚至整个踏鞴砂,包括一旁的八酝岛……似乎都被某种阴云所笼罩着,这未知的阴云潜伏在人们身边,不知不觉,无影无踪地将事态向某处滑落。
苍木想起御舆长正赏玩的刀剑,那刀尖上的一点血隔着时空,忽然变得如此浓墨重彩,记忆在一瞬间失真失色。
唯有黑白间,那泛着褐色的粘稠血液如此地醒目,像是一击直白的重拳,猝然打醒了苍木昏昏欲睡的思维。
那是?谁的血?
那是!谁的血!
那是。谁的血。
答案似乎已经昭然若揭。
那个因不明原因而溃逃的军医。那么,他又因何而溃逃?
苍木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