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衡毅留着潇洒的侧分头,已然不是从前的瘦削小男孩儿模样,一席军绿色挺拔军装,站在远处这便是一位有着军阀气质的雄浑美男子,儒雅不失男人味,一双剑眉星眼严肃又不失活泼,身材相当匀称,前胸的肌肉把阔绰的军衣填充得鼓鼓囊囊,仔细瞧上去有几分影子是他从未见过的母亲的模子,高挑鼻梁、白皙皮肤、身长八尺、浑身流溢出一种高贵的翩翩青年之感,他整个人都是一篇佳作都让祁老爷不禁想起已故的青梅竹马,尽管这些年来他们很少有父子之间的亲昵甚至一度疏远,他自始终都将他视为己出,望着二儿子这样的蜕变和焕然一新,到底还是有一种作为父亲的欣慰在里头,反观自己的亲儿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器宇轩昂、堂堂正正。儿子拧着一只皮箱出现在商会祁老爷办公室的时候,才考虑到一个父亲对于儿子的成长缺失多么严重,那种想亲昵却又始终无法从对方身上获得的关爱让两人都有点尴尬,欣喜到底是有的,但也只剩下欣喜。
祁老爷与祁衡毅陪同着一个切掉了辫子约50来岁的中年男人,油腻腻的齐肩发随意的散落在肩膀上,前额头顶剃出了一个半圆,光秃秃半圆脑袋像一个阴阳头,黑黄的短须上浮着一层狡黠,上半身着白色中式短襟衫,下半身黑布裙袍套在外头,因为炎热的缘故,下半身的前襟被扭成一个结,黑色底裤便敞亮的露了出来,祁老爷是深色的中山长袍,领口处解开一粒盘扣,用来解暑,都是饱经风霜的官场狼人,只有祁衡毅带着英姿勃发的青年影子,一行人跨过前厅的脚台,祁家上下女佣整齐的排成一排,恭敬的问了声老爷好,便开始在热火朝天的各个院落忙碌开来,后边跟着一众司机和助手,都毕恭毕敬的替两位核心人物遮阳打伞,一派繁华。
各位太太们姹紫嫣红的站在内院正厅的下首,局长应接不暇的看着眼前各类的袅娜女人,一张脸笑吟吟的合不上嘴,祁老爷邀请局长落座在自己右边上首位置,一盏景泰蓝瓷盘里盛了刚从井里拉上来的冰镇西瓜,大太则立在一旁随时招候。
局长咧着嘴直勾勾的望着三太梅兰,对着祁老爷羡慕道:“祁老爷果然是好福气啊!难怪每次邀你去打牌,你总是推辞回家,原来屋里藏着这么多娇,要是我我也不愿意跟一帮大老爷们儿待着。”
祁老爷脸色带着微妙的变化随即圆场道:“现在时局动荡啊!哪里还有神仙日子过,这些个娘们儿在屋里整天的嘁嘁喳喳,全不是局长想的那样,不晓得我的苦啊。”
局长大笑,一口老黄牙咧开在梅兰眼中,眼波里略过一丝嫌弃,这一表情被大太瞪了一眼,局长继续开口中气十足道:“老弟还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有这等绝色美人日夜陪伴,死了也值。”
一口西瓜在口腔里咀嚼时而冒出一点猩红,丫头拿来手帕恭敬的递给局长擦拭,这才一脸严肃道:“是啊,说起时局,近来的确是不太平了,据京城那边说溥仪已经被日本人挟持了,大清帝国算是彻底完了。”此时歪着头正眼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祁家二公子,便询问道:“二少从北方回来,没听说什么消息吗?”
期间祁老爷朝大太耳语了几句,便领着一众女眷退出了正厅,去偏殿准备酒食。
祁衡毅微欠起身向前恭敬的回道:“在军校的时候几乎都是全封闭训练,任何消息都是封死的,只是我一路向南,我们这等小老百姓们都有点惶惶不可终日的担忧感,哪儿还能听见什么大消息?”
“是啊,将来究竟是个什么路子,难预料啊,今朝有酒今朝醉,甭想明儿的事儿,局长既然来了,可得喝好吃好玩儿好,咱再谈谈犬子新从南洋买回来的一批货被巡捕房给扣下来了,还望局长给通融通融,钱不是问题。”祁老爷舔着脸好声好气的朝局长道。
祁衡毅坐在父亲的左侧下首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也不敢答言,只是静静陪着虚坐。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一句话,但钱还是得到位。”
“好说好说。”
众人簇拥着三人鱼贯进了偏厅的餐桌,一张大型八仙桌摆满了精致菜肴,佳人们就都开始陪坐,席间耳鬓厮磨,甚是热闹,一叠卤拼牛肉、青椒焖肥肠火锅、一盘小菇炖仔鸡、清蒸鲈鱼、热烤鱼翅、肉蟹茄子煲、粉丝扇贝、油焖龙虾、清炒芽白等杯盘碗盏内各色调料可把这位局长吃的油光满面,嘴角浮出滑腻腻的油光,三太四太也在祁老爷的眼神驱使下逐个敬酒,好一个关起门来的歌舞升平,一席完毕,祁老爷又是安排丫鬟们捶腿揉肩,又是请来助兴的吹拉弹唱,把个局长老爷伺候得是喜笑颜开,喝酒赏曲、不无新鲜,局长深夜临走时祁老爷朝他袖子里塞了几根硬邦邦的金条,众人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离开祁宅,自此祁宅的忙乱热闹到此打止。
祁衡毅拖着疲倦的身体静悄悄的往东苑的一团漆黑里走,池塘里蛙声阵阵,不禁想起已离开熟悉的院落如此久远,从玩世不恭到如今的洋装上身可谓是经历了一番世事难料,想来也不会随便被宅院里的这些个女人搬弄是非,走在月光如炬的盛夏黑夜里沉思是一件极其轻松的事情,以至于与迎面而来的黑影撞了个满怀他才从繁琐的思绪里抽出一个惊诧来,一只药箱也被这猝不及防的撞击散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