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愈祈带着穆音一直往上,拐个弯,就到了三楼走廊。
三楼不对普通百姓开放,只有寥寥几个雅间,专门接待重要客人。
其中一间,就是穆思清前几日专程准备的。
沈愈祈推开门,侧身让穆音先行进入。
雅间很大,是个分里、外两间的套房。
外间靠窗一侧,摆着黄檀木长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以及几个摆件。
中心最显眼位置,是一张日常起居用的镂空雕花红檀木圆桌,上面放着茶具。
从连接里外的门廊看去,里间有一张黄花梨六柱式架子床,浅青色床铺、被褥和床幔,供平日歇晌午用。
沈愈祈刚想离开,却见穆音招招手,示意他进去。
他仍站在门口,轻轻笑:“四小姐有什么吩咐?”
穆音见他不动,心想:
【这事怎么能站在门口说?】
她伸出手拉他衣袖,用了些力,想把他拽进来。
沈愈祈低头看,她的手指修长,皮肤很白,因用力使指腹泛上一点粉红。
他又轻笑,只是,这回的笑与刚刚完全不同:“四小姐,这怕是不妥。”
穆音一愣,细想一下,才意识到沈愈祈的意思。
光天化日,孤男寡女,同处一室。
“不过,”沈愈祈一步迈进来:“既是四小姐的意思,某必当遵从。”
他脸上还挂着笑,似是看穿了穆音某些不得宣之于口的想法,却又包容着不去点穿。
穆音红了脸。
叫沈愈祈进屋,她是抱着探查他身份的想法,总想着要避人眼线,却一时忽略了男女之防。
但是,沈愈祈这幅皮相,本就是她看中的。
一时倒分辨不清了。
这人大概看穿了自己隐秘的想法,嘲笑自己呢。
穆音有些恼羞成怒。
【敢笑我,给你点厉害瞧瞧!】
沈愈祈进屋,反手关上门。知道穆音想给他点“厉害瞧瞧”,就往旁边挪了一步,和她拉开距离。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屋子来。
若他的猜想是真,穆音会如何对他下手?
果然,他看到角落有一捆绳索。
粗麻绳,绑人适用。
她有什么办法能绑了自己?
此时,正被揣测的穆音走近书桌,思考着如何套沈愈祈的话。
不经意间,瞥见桌上一副摆设木架。瞬间被吸引了目光。
【这个架子真是精巧。】
什么架子?
沈愈祈转头,看到一个刀架!
好几种不同的刀具陈列其上。
有刀身宽而薄的、狭长而细窄的,刀头分叉的、还有狼牙棒滚刺状的......
穆音低头仔细看。
【设计很独特诶。】
【是大哥专程准备的?】
若说之前的绳索、香,和穆音的话,都让沈愈祈有了遐想。
那这一整架的刀具,使他不得不愈发警惕。
听说,很多视酷刑为艺术的刑官,都有自己独特的工具。
不同的刀具,对应人骨的不同部分,可以造成不同程度的痛感。
四小姐难道是个逼供的行家?
是哪方势力从小养的暗桩吗?
咕咕、咕咕。
窗台一个鸟笼里,传来几声鸽子叫。
沈愈祈侧目。
信鸽?
想从他这儿套得消息,立即传递出去?
一个线索是猜测,如今个个线索套成了环......
真有如此巧合?
不过,四小姐不可能平白徒手来绑自己。
那无疑以卵击石。
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能制得住自己。
这时,就见穆音取过圆桌上的火折子,吹了下,燃烧的火星亮起。
她又打开桌上一盘刻着“心经”字样的盘香,眼看着就要点燃。
香?
如果这是迷香......
一切就成了闭环。
沈愈祈一步向前,两个手指一捏,将火折子熄灭:“四小姐,上一批进货的火折子,成色不佳,燃烧后都有股刺鼻的味道。”
“我等会帮您换一个好的上来。”
说完,顺势把火折子从穆音手中取过,塞入腰间。
穆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随他去了。
沈愈祈没想到,火折子如此轻易到手。再看穆音的脸色,明显有些茫然。
不对。这不是一个计划着要绑架、套取机密信息的人该有的表情。
也不是一个暗桩该有的反应。
沈愈祈一下明白,自己想叉了。
绷紧的神经一下松懈下来。
她不是自己猜测的暗桩。
沈愈祈心里嘲笑了下自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有过被背叛、乃至重创的经历,才对周遭一切揣测过度。
沈愈祈啊沈愈祈,你那驰骋疆场的大将之风呢?
你那倜傥不羁的行事做派呢?
怎变得如此谨小慎微、凄凄惶惶了?
他敛眸,却看到一只伸过来的肤若凝脂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