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变化,仍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淡然神色。
“微臣惭愧,这南海倚仗地利,虽称得上民富业兴,然本地以海路发家的豪强,多有自鸣得意之相,一如城南康氏一族,飞扬跋扈,竟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为一己之私,枉顾法纪!微臣未能教化庶民,令本地民风浇薄,实在愧对朝廷重托!”
郑尧将康家痛骂一番,又重重磕了个头,肃声道,“有赖国主圣明决断,体察于微,南海百姓方才免遭祸乱,往生之人才得以沉冤,微臣代南海百姓叩谢国主圣恩!”
“你既早知本地豪强势大,为何却无所作为?”玉龙神色幽深地往地上瞥了眼,嘴角缓缓勾起,“莫非,你亦从中谋了些好处,与他们沆瀣一气?”
说到此处,郑尧一直诚恳有力的声音即刻低了下去,额上淌下细细的汗珠,抖着嘴皮子嗫嚅道:“国主明察,微臣……惭愧。贪图富贵,非臣本愿,只、只是昔年奸贼当道,人人自危,官场风气如此,臣也未能独善其身,迫于情势,收了些钱财……罪臣无颜再为百姓父母,请国主降罪!”
康家势大,他若听之任之,便落个管束不力的罪名;若是出手打压,旁的不说,他先得自陈罪状,横竖都脱不了干系。
因而郡守早已打定主意,要将功折罪,务求将本地豪强势力打压下去,与此同时,还得将自己的过错大而化之,把自己从泥潭里拔出来。
要不是文清泽那愣头青碍事,此举早就成了!郑尧心中暗恨,无声咬紧了牙。
“郑卿言之凿凿,俯首请罪,但若本王真依律判你夺职下狱,你心中可有怨恨?”玉龙看着郑尧微微颤抖的身躯,暗自叹了口气。
郑尧闻声更是抖得厉害,沉默片刻,才哑着嗓子艰难开口:“臣德行不修,触犯律法,理当问罪,心中绝无怨言!”
怎么可能没有怨言?他方才入仕,未及一展抱负,就遇奸相窃国,朝野上下昏聩不堪,不过是想为百姓做些实事,都要四处逢迎,看人脸色。他收受的钱财,自己未曾享用过一分一厘,全投进了衙门里。
苦苦坚守多年,好不容易爬上郡守之位,当今复国,要彻查贪官污吏。他战战兢兢地与御史台、吏部派下的官吏周旋,好不容易保住位置,那个文清泽,还几番明嘲暗讽。
他为南海耗尽心血,兴水利、建学堂,如今仍是难逃一劫,难道南海真要交到那个少不经事的愣头青手里?
郑尧只觉心中一片悲凉,暑热沉沉的午后,身上却不住地打着寒颤。
“乱政十年三月,白银三千两,补发衙署杂役四十二人工钱。五月,白银五千两,作修缮城西小月桥之石料工匠款项。六月,白银五千两,安置莞县灾民二百七十四人。”
玉龙忽然起身,不再看地上跪着的人,径自在屋中踱着步子,平静开口:“这些情况,吏部巡察之人早已查明。郑尧,朝廷并非不近人情,不知人间疾苦,既然对你网开一面,并未追究你受贿之举,你便当明白,朝中已然体谅了你的苦衷!”
他走到窗前,看着庭中一池重瓣初开的粉荷,淡声道:“明明一心为公,却为何不敢对本王说半句实话?莫非在你心里,将本王视作无能昏君?亦或是对朝廷早生怨怼?”
郑尧甫一听到国主将他的小账道出,就愣在原地,此时被话吓得连连摇头,未及细思,抖着手否认道:“不不不微臣绝无此意!是、是臣愚笨无知,有负国主恩泽……”
“既然并无怨怼,又为何阳奉阴违,欺瞒朝廷?”玉龙不由他继续赘言,冷声打断道,“你给文清泽的考评都是劣等,难道是出自公心?”
这才是他最在意的事,朝廷求贤若渴,郑尧却因一己偏见将文清泽困在南海,实在令他难以容忍!
虽说官吏考核升迁,最终都由吏部统管,然六品以下的职分,吏部多是凭上峰报来的考评情况定夺,便是派员巡察,也不过是蜻蜓点水。玉龙早想将这升迁制再变革一番,却一直苦无可用之人。
郑尧为敌国奸细提心吊胆,为康家之事辗转难眠,却万万没想到,最后被责难的,竟然是文清泽的考评之事?他盯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神情有些呆滞,仿佛……国主对文清泽那小子青眼有加?
玉龙回身见他那副呆怔神色,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只道:“退下吧,想清楚了再来请罪。”
玄武依令上前,一只手拎起人往外走去。郑尧被拽得踉踉跄跄,木头桩子似的将要踏出门槛,忽然又回过神来,跪下急声道:“国主三思!那文清泽为人古板不知变通,还有些书生意气、妇人之仁,万不能将南海交给他啊!”
“文清泽自然并非完人,但他能在会试中登榜,又过了释褐试,难道当真一无是处?”玉龙冷冷盯了郑尧一眼,看得人瞬间缩头,“奸贼当道时,你曲意逢迎些也就罢了,如今却仍守着那套官场陋习,以己所不欲强加于人!但有从属不顺你意,你便矫饰功过,借磨砺之名肆意打压,排斥异己!”
“如此做派,说你仗势欺人、专横跋扈,不为过吧?郑尧,你虽自觉持正守心,未曾贪墨一丝一毫,但却早已权欲熏心而不自知!滥用公权、媚上欺下,实难容忍!”
说到最后,已是面色铁青,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