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钟子林也睡不好,屋子里都是老鼠吱吱叫的声音,他烦不胜烦地爬起来逮老鼠。
夜里点油灯太过奢侈,所以除了大哥二哥房里,家里一直没有买多余的油灯。他只好在黑暗中仔细地听着声音来源,摸索了小半时辰才在桌子底下看到那个小东西。
是一只灰烟色的尖嘴钱鼠,一只爪子被绑住了,系在桌脚上。钟子林一下子明白了是谁了,他恨得牙痒痒。
解开细绳,他想把这只钱鼠拎出去,谁知那小东西剧烈地挣扎起来,还放了个臭屁。
钟子林干呕几声,绝望地想:六妹妹还不怕臭鼩!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他就怒气冲冲地把那只钱鼠拎出来,还没等他说话,苏绾就吓得捂脸,躲在钟少轩后面瑟瑟发抖。
江听雨也是扒着钟子郁不肯放手,连一向胆子大的钟无媚都急忙后退了几步。女孩子基本都怕老鼠这类东西。
钟少轩皱了眉,呵斥道:“你拿这个脏东西过来干什么?吓到她们了!”
“不是,大哥!”钟子林瞪着他身后的苏绾,“小六昨晚就把这个放我屋里,吵得我睡不着觉!”
钟少轩愣了下,回头去看苏绾,后者眼眶发红,摇摇头,声音都有点发颤:“我没有,不是我。”
钟少轩觉得这不可能是她做的。
小六是个很乖的孩子,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犯过什么错,总是帮他打下手记账,又勤快又善解人意,也没见过哪个人跟她有嫌隙的。
于是他温言劝了她几句,就沉着脸把钟子林带到他屋里去了。
钟子林最怕就是大哥训他了,苦着脸跟在后面。
刚一进房,他就急忙为自己开解:“大哥,这真的是……”
“把它扔了。”钟少轩不容置喙地说。
钟子林马上把钱鼠从窗户丢了出去。
钟少轩语气缓和了一点,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论怎样,你都不能这么说小六,她是妹妹。”
“她才不是!”钟子林反驳道:“哪个想做她哥哥!”
“哦?”钟少轩倒是笑了,意味深长地说:“你不想让她做你妹妹,那想让她做什么?”
他好歹是看着这小崽子长大,钟子林表面上那点小动作、心里那点小九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钟子林原本也不是那个意思,见他这样说也有点脸热,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也不吱声了。
这天下午苏绾三人就真的到竹林里去了,这一片竹子种了好几年,郁郁葱葱,遮天蔽日,走进去都感觉清凉不少。
苏绾跟着她们在竹林里转,才发现这里种的还不止一种竹子。现在还没到四月,苦竹笋还小着呢,三月笋和雷竹笋却刚刚好。
三人一个把风,两个挖笋,满了一整筐才迅速溜了。
大哥问起,她们就说是城外某座山里发现的,钟少轩也不再生疑。
几个女孩子把笋剥干净了,用热水煮过一遍,最后放到罐子里用冷水浸泡着。每天拿一点出来变着法子煮,饭桌上好歹多了道菜。
第三次去挖的时候,就不像前面那么顺利了。
因为前两次没遇到什么人,三个人也放心了,挖完后还在林子里逗留。
江听雨想听苏绾吹小曲。自从她知道了苏绾会下棋之后,就问了她很多东西,了解到她还会笛子,江听雨就觉得苏绾瞬间不一样了,像北巷那边住着的大家闺秀一样。
江听雨也是十六岁,却不曾读过书,也不识字,她格外仰慕懂琴棋书画的人。
在这个基础上,也难怪应先生在她眼里就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因为刚刚好在竹林里,苏绾就挑了根结实干燥的老竹,削了两端留下竹节小而均匀的中部,又拔下脑袋上的细铁簪子打通内节,然后在竹身上开了小洞,边试音边慢慢扩大。
如此按比例开了六个音孔,还有一个膜孔和一个吹孔,最后再修理了小刺,就大功告成了。
江听雨和钟无媚看得认真,一齐赞叹道:“小六什么都会,好厉害!”
苏绾有点窘迫,她尝试着吹了一首曲子,还算是清脆嘹亮,余音回荡在竹林里别有一番韵味。
在她看来格外勉强,钟无媚和江听雨却听不出来,她们很少看到有人会这个,看着苏绾的目光都带了几分羡慕。
“小六,”钟无媚几近崇拜地看着她,“你怎么会这么多东西啊?你是不是原本就是哪家的千金小姐,遇到了什么意外才到这里的?”
“对啊,”江听雨也悄悄瞄着她,小心翼翼地说:“我们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样的,为什么会到这里,但是总觉得你跟我们不一样。”
当初来到钟家的时候,苏绾也因为语言不通抑郁了一段时间,没有人听得懂她说话,所以她也基本不说话,久而久之又有人以为她是个哑巴。
后来想开了,就开始主动学很多东西,去找最有耐心的大哥慢慢说话,向做教书先生的二哥学习认字,到后来去和沥城的人搭话。
要像小孩子一样重新学习怎么表达,苏绾也有很多时候绝望过,但是她心里明白,要是想活下去,不可能一直不和别人沟通。
苏绾思及此处,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