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明显地怔住,他怎么知道?
不过她很快便控制住自己,瞥了一眼那边被众人围着的年轻夫人道:“尊夫人往这边看了好几眼了,公子再问下去,小女子便不好过了。”
他听罢转头看去,果然与他夫人对视一眼。
那夫人还当他是见在铺子里的女工模样姣好,特地上去搭讪两句,因此一双秋眸中都含了几分嗔怪。
他不禁笑了起来,向苏绾告辞:“竟如此 ,打扰姑娘了,有缘再会。”又看向那玉笛道:“若是我没看错,这笛子有个名字,叫菀枯,姑娘怕是不知道这个。”
他说完就回到自己夫人旁边去了,低头与她耳语几句,那夫人便诧异地打量了一番苏绾,然后笑着回了他几句。
苏绾觉得怪异得很,等到他们离去,又拿起笛子看了又看。
方才只听得这名字的发音,却着实分辨不出是哪两个字,还有他那句“有缘再会”,总觉得是笃定他们一定会再见面似的,真是怪人怪事。
霜降之后,深秋也要过去了,天气骤冷,每每早上醒来都能听见凛冽寒风拍打着窗子的声音,看见庭院的草木上结了厚厚的霜。
钟无媚裹紧了衣裳关上窗,惊奇道:“这北方就是不一样啊,这才立冬吧?居然就这般冷了,再这样下去,不会要下雪了吧?”
“应该快了,”苏绾推算着盛京的地理纬度,思索了一下,“小雪过后应该就有雪了,还会下很久。”
“啊,那岂不是很冷很冷了?”江听雨有些害怕,又很期待:“不过应该很好看吧?雪是什么样的我还没见过呢,沥城就没下过雪,只有霜。”
苏绾也有些向往,她家在南方,那几年气温是越来越高,冬天也没个冬天的样子。也去过几次北方的城市,但是都错过了冬天。
本是江南人,不曾见过北国雪。
西城的小巷子里有很多好吃又便宜的东西,老板们忠厚老实,每天辰时便开始卖,夜里才关铺。苏绾路过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她匆匆走过,不经意间瞥见摆在那里的糕点,停下脚步盯了一会儿。
鲜绿的表层,五绿四白共九层,上面还特意点缀了两片小小的薄荷叶子。
老板朝她喊道:“小姑娘,想要哪个?”
苏绾走上前,用手一指:“来两份这个。”
“小姑娘有眼光,这个要贵一点。”
“不要紧,我要两份。”
她如今已经不像在沥城那般贫苦,连吃个糕点都要攒上好久的钱了。
老板于是仔细地用油纸把糕点包装好,又在外面加了一层花纸,用细麻绳绑好递给她。苏绾付了钱,拿着糕点回去了。
半路上还是忍不住打开一份,用两根手指捏起一块,咬了一口,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入口是恰到好处的清甜,带着薄荷和露水的清香,跟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第一次吃这个还是在沥城,坐在那个人的对面,那时候脸都快破相了,看起来应该是有些狰狞的,现在想想还是会一阵窘迫。
走过鲜有人至的小巷,便瞅见墙角有个胡子花白的老人,穿着朴素,前面摆放着一把古琴,他坐在小凳子上,旁若无人地弹着他的琴。
琴声悠闲自在,淡如流水,仿佛他不是在这热闹繁华的盛京一角,而是在静谧的山寺道观似的。
苏绾不自觉地停下来听了一会儿,神差鬼使地解下腰间的笛子,挑了差不多曲调的一首来和他。
老人仿佛没听到一般,脑袋微微晃动,仍自顾自地拨着琴弦,一曲完毕,竟有余音绕梁之感。
待他抬起头,苏绾才看清他那灰白雾蒙的眼睛,她有些诧异,这老人竟然是看不见的。
她迟疑着上前道:“老伯?”
那老人没有半点反应,又开始弹奏下一首曲子。
苏绾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这老人竟是个耳聋眼瞎的?既然如此,家里人又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在这儿?不过这琴还能弹得这么好,也真是厉害。
他的衣服破旧却不脏乱,细看也不像乞丐。
她想了想,把剩下的九重糕轻轻放在旁边:“老伯,这糕点给您吃,您早些回家去。”
老人仍然无甚反应,苏绾有点窘迫,大概她都不理解自己在做什么,起身快步走了。
东城简府。
桌上已经摆好了八珍玉食,美酒佳酿,简氏的大公子简崇之端坐在主位上,时不时往外看一眼,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他的夫人林思妤款款走进来,打量了一番酒食,又吩咐了一旁的侍女好些话。简崇之看着她,眉目里有说不出来的温情:“夫人也留下来一起用膳吧,都是一家人。”
“改日吧,夫君与应小叔有半年不见了,此次回到盛京也该聚一聚,好好聊聊。妾身是妇道人家,就不打扰你们兄弟欢聚了。”她说罢,浅笑着出去了。
简崇之也只得由着她了,夫人如此贤良淑慧,体贴识大体,夫复何求。
不一会儿便有下人来报:“大公子,应公子到了。”
简崇之脸上浮现出喜色,起身大步走出去迎接。
堂前屋檐下琉璃灯暖橙的光华慢慢流转着,庭中忽起瑟瑟秋风,吹得那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