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湖之后,祝满星独自回到了书院中。
点起灯火,她站在书桌之前,展开了一张空白的宣纸。
她从琼慈那里听得了天禧草的消息,若能够取得天禧草,琼慈……应该会很高兴吧?
她握笔写道——“万物初发清净明,可知此芽成何草”。
字间有连笔,比她往常的字凌乱一些,却恰合灵草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写好这幅字,祝满星摊开一张纸,开始照着玉简里的图样,勾勒出天禧草的模样——
她并未着色,但黑色的图样却随着一笔笔的挥就,逐渐生出翠绿的色泽来,栩栩如生,像真有一株天禧草长了出来。
一直到落完最后一笔,祝满星忽觉灵力一滞,手中的毛笔像遭受了千年的腐蚀般,片刻便化为齑粉。
她也不受控地吐出一大口血来,红色的血迹站在翠绿的画上。
这是在预料之中,祝满星并未有太多失望,以她的修为境界,还有这只廉价的毛笔,想直接将天禧草幻化出来是不可能的。
但这好歹也是有一点点希望,如果她能早日突破至踏月境,再寻上好的灵石……
祝满星将写过的字整理好,前往另一间书房拿自己特制的毛笔。
窗并未关紧,夜风哗啦啦地吹入,将那摊纸也吹得哗哗作响。
画有天禧草的画卷之上,颤巍巍地伸出一根嫩绿的枝芽,被风吹了片刻,转瞬便化为飞灰。
*
深夜晚风习习,琼慈沿着小路溜达到了演武堂。
连青伞暂时用不了,师父帮她找了一位锦官城的铸器大师修复,已经派小狸将伞送过去了。
伞类的灵器少之又少,琼慈在几把地级灵器中试了试,始终觉得不趁手。
她只好暂时用父亲留下来的一把扇子,同样是天级灵器,名唤“折玉”,以金为骨,冰蚕丝连缀的蓝白的扇面。
扇坠是一抹轻飘飘的金辉,使扇脱手而能随心所欲收回。
琼慈对扇子用得不多,实在这把扇子看起来太好看了,用出来的招式也很华丽,在演武堂里过两招还行,实战中未免有点惹眼。
她想到演武堂再练练扇子,没想到这一来就遇到了一个熟人。
嚯。
少年左手法诀,剑浮在身前,法诀一掐,剑随之而动,于剑尖之前再数道剑的幻影,在风中旋转颠倒些许,便成为一个小剑阵。
薛白赫竟然在这里练剑。
琼慈走过去道:“你伤好啦?这么快就开始练剑啦?”
今夜的星星很多,夜空里像流淌了条银河。
而银束冠,高马尾的少年,偏过头来时,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连眉眼也看起来比往日里明亮许多。
琼慈发誓,她的目光就比平日里,多停留了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
但薛白赫这人敏锐得很,微微一笑道:“大小姐,原来你喜欢这种打扮啊。”
琼慈狡辩:“我没有。”
她见过的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区区薛白赫,不过如此。
“那是因为你平日里的打扮太丑了好吗!”
薛白赫左手一指,空中浮着的剑似离弦的箭一般归鞘,发出清清亮亮的一声。
“丑吗?”
按理说薛白赫不在意这种话,但他遥望天上的星星,觉得牙痒痒,莫名奇妙冒出一句话,“那可能是因为,我的眼睛不够亮。”
琼慈:“?”又发什么疯。
尽管眼前之人乌发如墨,身姿挺拔,但右臂处空荡荡,就好像……白玉有瑕。
琼慈的语气低落起来:“你……以后练左手剑吗?”
薛白赫:“对啊,也还行吧。从前我练双剑的,后来……十三四岁的时候,才改练单手剑的。”
真的假的。
双剑虽与普通的剑有相合之处,但是舍弃了部分速度换取更高的杀伤力,练到精妙处与单剑根本不是一个路子。
“你是发现自己练双剑没有天赋,然后才改练单手剑?”
薛白赫向来信奉凡是藏一手,若能以最小的代价达成目的便是最好,自矜自傲是下下之举。
但在大小姐面前,他那点很少露于人前的好胜心轻轻便被激了出来,不愿被小瞧了去。
“不是,我双剑也使得很好,只是在流云郡,它们体积太大,不方便暗杀,若……”
薛白赫一顿,他想说若有机会,可以让大小姐见识一番他的双剑。
但是不会有机会了。
他即将离开青阳郡,重铸肉身的秘密永远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也许再也不会见面。
“可惜没能让大小姐见识一番。”
琼慈展开扇子,冰蓝色的扇面微微一晃,像是一只巨大蝴蝶的振翅。
她有些酸溜溜的,“你才多少岁,要论天赋,我娘亲总比你天赋高吧,她从前练过双剑,也说是‘难度非凡’呢。”
薛白赫悠悠道:“令堂说是说‘难度非凡’,也许双剑也使得很好呢。”
“我从前与大小姐所说的,连梦里也在练,可不是骗人的。”
琼慈:“梦里?你会控梦之术吗?”
薛白赫弯了弯眼睛,语气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