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婉死了,沈之沛的心也跟着去了。他不眠不休几夜,不停的向外磕头,祈求林道安让他再见顾玉婉的最后一眼。
但林道安却轻描淡写的回道:“我已将她埋了。”
埋了……沈之沛发了疯似的扑向林道安,却被他周围的守卫拦住,头被死死的按在地上,动弹不了半分。
竟不知,那晚她那句“等你。”,便是此生最后一言,而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地底寒冷,玉婉,你一人怎熬得过去,我这便来陪你。沈之沛突然挣脱开束缚,却不是冲着林道安而去,而是无所畏惧的撞向梁柱,好在林道安的一声呵斥,才让他停下。
“你要抛下沈如琢吗?”
这一声,直戳沈之沛心扉,小琢,对,小琢,还有小琢。
他像是恢复了冷静,愣在原地,多日不修边幅,他已不像个读书人,胡子拉碴,头发凌乱披散,活像个乞儿。
林道安见他这副模样,心底生出几分扭曲的快意。
林道安一直活在沈之沛的阴影中,师父门生众多,他本也算出众,但那是在没有沈之沛的前提之下,沈之沛才华横溢,天赋异禀,这么多年来,林道安一直嫉妒着他。
哪怕他已做了高官,而沈之沛仍是白身,但他依旧将沈之沛当作假想敌。
年少时他虽心生嫉妒,但却深埋心底,假装无事,暗自接近沈之沛,一边诋毁一边模仿。而沈之沛天生热心,只将林道安当作该照顾的师弟。
林道安心怀鬼胎,做了官之后,又听说他游走大夏境内,全国各地为贫苦学生讲学,名声大噪,人人都赞其师者仁心。
林道安不允许他依旧光风霁月。他也办起了学堂,不过却没安好心。
借科举主考官一职,行替考之事。
而那替考人选,则是他培养的一众寒门子弟。
若只是为行替考之事,本不用这么麻烦,他是主考官,又什么办不到呢。
但唯有以办学堂为借口,才能钓出沈之沛,也能让天下人称他一句师者仁心。
如今见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沈之沛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林道安心底,那叫一个痛快。
沈之沛终究还是放弃了寻死,沈如琢还在林道安手中,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林道安以沈如琢的性命要挟沈之沛,若他不乖乖就范,沈如琢的下场会和顾玉婉一样。
沈之沛失去了挚爱,绝望之下,答应了林道安。
沈之沛如一具行尸走肉般,林道安吩咐什么,他便做什么。从最初的学堂先生,慢慢的,他卷入了更多官场争斗,林道安似乎对他很放心,不仅将科举替考一事全盘托出,还经由他去收受贿赂,卖官鬻爵。
日复一日,沈之沛已经麻木,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便是沈如琢和复仇。
他暗地里搜集了足以让林道安满门抄斩的证据,不动声色,直至沈如琢一天天长大,有了自保之力。
他跟林道安做了一个交易,允许沈如琢科考入仕。林道安爽快的答应了。而沈之沛要付出的代价便是违背本心,坏事做尽。
沈如琢很少再见到父亲,即使相见,也只会是短暂一瞬,父亲已不再会笑,那张往日和蔼可亲的笑脸如今终年阴翳着,但沈如琢并不怪他。
后来,沈之沛突然暴毙,就连林道安也不知道原因,任沈如琢如何逼问,林道安也坚称不是他做的。
这些年来,沈如琢隐隐有察觉父亲在为林道安做事,在他的遗物中,沈如琢竟发现了林道安的账本,记录了他收受贿赂的详情。
沈如琢悄无声息的将账本收了起来,在林道安前来搜查之前。
见他沈之沛的遗物中并未有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林道安便放下心来,突发善心,安排沈如琢为林宴的伴读。
后来便有了我们所熟知的一切。
“愣着干嘛?”孟清也一句话,将沈如琢拉回了现实。
沈如琢轻笑一声,“走吧。”
火苗已燃尽,尸首化为灰烬,只剩零星几点火星乍明乍灭,白骨成灰,风一扬,便什么也寻不见了,生前的罪孽,仇恨,皆是一场空。
孟清也回头再看了一眼那余烬,由然生出几分感概。林宴,下辈子生在寻常人家吧。不求富贵,但愿顺遂。
不知不觉间,竟已走到寒山寺附近,两边山林经过霜冻,枝叶间皆覆上一层白华,枝干硬挺,青石板砌成的台阶一路延伸至山顶,许是下过雨的原因,上面还沾了些泥泞。
向上便是伏在半山腰在云雾中若影若现的寒山寺。
飞檐寰宇在朦胧中浮现,颇有些飘渺仙踪的意味。
孟清也下意识停下了脚步,竟已入了冬,郊外景致倒是明显,比城内也要寒冷许多,没有高大建筑物的遮蔽,寒风刺骨,经四面八方而来,她双手抱臂,不停的摩擦衣物,企图从手心获取点温暖。
沈如琢见她冷得发抖,有些无措,他未带披风,无可奈何下只能加快脚步去往马车的位置。
而孟清也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还以为他是嫌自己磨蹭,面上有些忿忿不平。
她不情不愿的跟上他的步伐,沈如琢身量修长,步子迈得大,一步顶了孟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