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司鉴。
刚验完尸的三两个仵作正围坐在火堆旁,明明是困乏的,但是却少有人睡的下去,只抱着膝坐在地上,不时的往火中添着黄纸以告慰亡者安灵。
“今儿个可真正是吓死我了,你是没瞧见那吴氏的死状,我现在想起都忍不住吐……这夜里怕是又睡不着了。”
有人后悸的搓着双臂,说。
“这仵作可真不是人干的事。”
“唉……”
“若是想要讨口饭吃谁想干这晦气事?”
刚吐过一轮回来的少年是新来青司鉴的小仵作,脸色还是一片假白的模样,整个人看上去糟糕透了,“……我虽有做了心里准备,但第一次看到尸体实在是……”
话说着,明明刚吐过一轮,但还是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梁玄见着他脸色实在是差,起身扶了他一把,让他和大伙儿一并坐下来。
“可不是,想我第一次上手那吐的一个排山倒海,整整一个月吃不下东西也睡不安寝,一瘦就瘦了一圈,跟个骷髅架子似的。”有仵作安慰新人道。
几个仵作围坐了一圈夜聊着,堆在手边的黄纸是烧去了一张又一张,那些个故事是听着悚然直教人脊背发寒,但却又难免伤怀与痛惜。
他们是直面死尸的人。
他们见过了太多太多的死亡。
那一具具尸体原也是一个个鲜活的人,与他们别无二致的人,想着一个鲜活的性命就这样凭白的横死,化作一堆白骨,心里瞧着也实在是不好受。
手边的黄纸很快的烧见了底。
“不得不说,青师鉴大人真的厉害,我只站在一旁都觉得心里发忤,她一介女子却能如此泰然自定,实在是教我佩服。”等回缓过来之后,那个新人心生感慨道。
“这却是。”
“换我我是做不到,更莫说是下刀……”
说到这里,大伙儿一时间沉默了下去。
“万物竞存,事有法出,皆有它的道理,大人她这样做自是有她的用意。”梁玄少有的开口。
“……可是那上面有了伤缺的痕迹,收殓不是大忌?”
梁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也应答不上来。只是坐在了那儿望着烧了满盆的纸灰,不发一语的拿着一沓黄纸烧着,直到手上的黄纸烧见了底,才伸手想要去捞另一堆的黄纸。却不想被人拿走了一叠,愣然抬头间,看着对方沉如青山,眉黛闲远,那一双眸子更是灵气逼人的好似一剪秋阳。
“……大人。”认出了来人,梁玄站起了身。
他这一起身,其余的仵作跟着起来。
“坐。”
单玉儿跟他们一并围坐在了一起,将手中的黄纸烧去,“不必拘谨,都聊什么呢?”
站在一旁的仵作低下头不敢答话。
梁玄看了他们一眼,道,“……没什么,只是一些家里常的闲话,大伙儿坐在这里无事,就随便聊上一两句。”
单玉儿道,“新人怎么样?”
梁玄道,“我会照顾好他,让他尽早适应。”
那新人怯生生的站出列,脸色假白而虚浮的道了一声,“见过大人。”
单玉儿看着脸色生的差,道,“若是恶心的严重的话还是去找个大夫瞧上一瞧吧。”
那新人惶恐的应了一声,“……是,谢大人关心。”
单玉儿一边听着一边接过了另一个仵作递过来的案呈,问了句,“吴氏的后事都料办好了吗?”
“冯大人那边需要的案卷已经上呈过去了,验尸的残门舍已清扫干净,吴氏的尸首也已按照章程重新做了收殓。”说到这里,梁玄顿了一下,神色有些迟疑的说道,“……只是那尸首上大人您下过了刀,有些些许的残损所以……”
单玉儿低头翻看着案呈,用朱笔勾圈着,“明日我会亲自去一趟松烟舍找苇兰,劳烦她将吴氏的尸首缝好后再行安殓。”
“……”
梁玄坐在一旁望着她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久久地没有开口。
篝火中的黄纸烧成了灰屑。
火光照面。
早已过了二八年华的女子,无论是身形还是容貌都褪去了那一份青涩与稚嫩,但唯独不变的是那扑面的灵气与刚强。
梁玄不觉间有看得入了神。
“还有什么事吗?”单玉儿勾好了案呈,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头问道。
“……没有。”梁玄回过了神来,低头。
单玉儿望了他一眼,收起了那一卷案呈正想要说些什么话,却听着外头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连带着气息都是混杂的。
门被撞开了。
来人是司事抬殓之事的鬼仆。
“大人!外头出事了!巴郡县传来一具待检的女尸不知为何走露了风声,现在青司鉴门外聚集了不胜数的人相拦,可甚是乱作了一团!”
“……”
青司鉴的牌匾高悬。
殿中四绝光亮却是终日的阴森诡怖,遍布的白蜡不分昼夜的燃烧着,斑驳的光亮好似星星闪烁,照着正堂中奉舍的天刑神威严的持着如意屹立相望着。
吴氏的尸首转调来青司鉴已有两日。
从她披衣操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