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大公子病倒了,病得突然。
眼见着整个人全然站不住身形的踉跄着摔了下去,脸上尽是苍如缟纸,也是得来府上的单家小妹妹扶了一把,才没伤到要害落下伤疾。
“麟生哥哥!”
“麟生哥哥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来人!来人啊——”
“……”
听到叫喊声的的家丁忙赶了过来,整个十里莲渠一片的慌乱。
问渠院。
“唉,我也不知原由,这日里大公子一直都站在那里。”
“等了好些个夕晨。”
屏风外。
解疾抱着方换下来的衫子,收拾着将那衫子摊展开来挂在了衣架上,叹了一口气道,“我劝过大公子几次,让他小心着了凉,只是看大公子近来好似心事重重,看来怕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屋内是来来往往的人进出。
隔着一厢玉面松鹤的屏风,请来的大夫背着诊箱揖了礼,随后放下了随行的诊箱落座,见他形容灰槁身形嶙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问诊几句。
欲要号脉,李麟生却是沉默的摇了摇头。
“有劳卢大夫走这一趟,我并无大碍,只是旧疾。”
“大公子……唉。”
坐在前面的老大夫望着他,心里尽是惋惜叹色。
守在外头的单玉儿原是一直注意着屏风内的动静,待听到解疾的这一句话后,心有一怔的收回了神来,“他……一直都等在那里?”
“……这我却不知道大公子可是有在等谁了。”
解疾挂好了衣衫。
神色思忖。
他道,“近来除了单大人之外府上并无其它拜帖邀约,即便有,大公子身体欠安,不得耗神,多是四爷出面会客的。”
就更别说李麟生病体缠榻,少有走动,平日里也没什么来往的人。
单玉儿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心有颤动,笼在袖中的手微微屈收。隔着那一厢玉面松鹤的屏风,她久久地望着躺在里面的男人。
胸口的一个地方好似被熨烫过一般的。
明明是暖和的。
但却也是干涩的。
她问,“……那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解疾想了一想,刚准备说话,里屋却有了些动静。原是大夫看诊完了,从旁要了一方纸墨,写好了药方走了出来。
“大夫,怎么样?”单玉儿问。
“说是旧疾,但看着怕是劳心成疾,还经了凉。”
卢大夫皱着眉道,“不是叮嘱过你们要让大公子好生养着,他身子骨弱,劳心劳神的事皆是难以负荷的,他这般的忧思结心,是极易病邪入体的。我方给他下了针,暂且让他安养些时日,也少走动一些。”
说着,将那药方递给了一旁的小厮。
解疾伸手接了过来,忙赶去了熬药。
屋内的人杂,尤其是府上卜一听到大公子又病下了,一个个都是面有凝色的赶了过来照料。隔着那一面乳白色半透的屏风,单玉儿久久地望着躺在床上的人。
看不得通彻。
只觉得一切好似都是朦胧的。
她原是可以以童稚无忌的身份撒泼打混糊弄着进去看他一眼的,但她却如何也迈不进步子,只看着他躺在那里,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后悸。
那一年,他躺在了她的面前,在殓司门内,他身上盖着一张白缟再没有了一丝气息。
那好像是梦。
又好像现在的这一切才是梦。
她实在经受不住再一次的失去他,看着他再一次以尸体的模样躺在自己的面前。
“……”
可是——
缓步走过了那一扇玉面松鹤的屏风,小小的姑娘停步,站在了那一方床榻前,站在了他的面前。
察觉到她走了进来,李麟生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男人形容削瘦尽是一片的病白色。
两人一时无话。
“……吓着你了吗?”李麟生低咳了一声,问。
“没有。”
单玉儿摇头。
李麟生望着她,说,“我没什么事,你不必担心我。”
单玉儿再摇了摇头。
她坐在了边榻上伸手握住他的一双手,李麟生似有微怔的抬头望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像是想要将手收回来,却在她的目光中一时僵峙不动。
明明是不过豆蔻的小姑娘。
那一双眸,却好似绞着太多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感情,复杂而强烈。
“你要快些好些来,麟生哥哥。”小姑娘一双手握着他的右手,一副想要安慰他鼓励他的模样,鼻子微红,隐了泪色的对他微笑着说,“什么都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等你好些了,玉儿带你去放花灯,我知道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好吃的甜心,等你好了都带你去一遍。”
李麟生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她,“好。”
压下了心里的涩苦。
单玉儿一双手握着他的右手,眉眼弯弯,一字一句认真的对他说道,“在玉儿在,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于是他也笑了。
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我知道,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