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陈巷突然消失了一个人。
也许是清晨。
或者是昨晚。
“高旺?”
“嘿,昨天还吃着花酒,怎地天一亮就找不着北了?”
“人死哪去了?”
像往日里一样,常在街上游荡的那一伙地痞呦五喝六的推开了门,却意外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找了一圈也不曾见到个人影。
“嗬,这小子。”
“不会是昨夜大赚了一笔又自个儿跑路了吧。”
有人啐骂了一口。
“没义气的东西!”
“走了走了走了,哥几个继续快活去,管他高旺死哪里去了。”
破落灰烂的木门被甩上时发出了一阵嘎吱的声响,三五成群的人哟喝着来,又哟喝着走了,半点儿也没放在心上的笑骂着。只在平陈巷不起眼的一隅,一盏折败了的灯笼跌落在了草圃上边,纸面上绘着的图案鲜艳的好似血色。
……
李府出门采办的丫头有细心的发觉了街上少了个地痞,只掩笑着跟同伴说,“怕是喝死在了哪处。”
日头就这样散开了。
破光。
等到丫头婆子们采办完回到府上,隐约觉着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刘婆婆,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
后厨折菜的刘婆抱起了拣好的青蔬,顿了一脚,“……好像是府上丢失了一些东西,怕又是哪些个小厮丫头手脚不干净。”说到这里,刘婆的眉头又皱上了三分,“这些个贼竖子可真是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老爷夫人这些年可待我们不薄,还有公子。昨儿个是潘福,不知道今儿个又是哪个昏了头的奴才,照我说还是大公子太心慈了!”
“……”
单玉儿过来时正巧听到了婆子丫头的谈话。
心有一顿。
敛眸间,似有思忖的模样。
“呀,单小姐,您怎地过来了?”正聊天的丫鬟发现了她。
“我来取东西。”
几乎是一秒钟豆蔻的丫头一脸无邪的模样,仰着头,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好生灵动,“姐姐,劳烦您把昨夜的东西带过去,我叔父正要留案后定。”
“好哩!”丫鬟婆子忙应声。
刘婆也放下了手中的忙活,转过身去取了一串钥匙过来,“还是单大人想的周道,教小姐传话让我们派遣专人封存好潘福那贼子的房屋和昨夜下药的器具,瞧着近来府上不安生的,没准还有其它异心的贼党。”
小丫头很乖巧的模样,“有劳婆婆了。”
昨夜事发,她有太多的话没来得及与他说,原想趁夜大胆的潜入他的院内,却不曾想撞见了一个奴才投药戕害主人家。事有异常,绝不会是如此简单的结束,而只是一个祸起的开端。
李家百年之久。
想要毁掉,又何止是一朝一夕间?
她看过此地的人间炼狱。
“……”
单玉儿望去庭院的神色有些沉默,只看着院中是一派繁花锦簇,翩跹蝴蝶。
她总有不真切的感觉。
在虚实间。
好似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又或者是她做了一场非常可怕的噩梦。
梦里,他死去了。
而她亲手剖开了他的尸首取出了他以命换来的证据。
……那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噩梦。
“叔父。”
单玉儿遣人将一应的东西都带去了中堂,只在走廊就撞见了自己的叔父,欠身向他行了礼,想着昨夜府上出了事情也不见他,心里有些奇怪的问,“叔父我正要找你,昨夜李府上出了一些事情,我……”
“我已听子泰说了。”单正阳道,“昨夜我在陪李老太爷,一时不方便离开。”
“难怪不见叔父。”单玉儿明白了。
“你这丫头倒是机灵,子泰今早过来就夸了你不少,说你擒贼有功。”
单玉儿笑了笑,一副很是天真无邪的模样,“叔父这番过来是助理处置昨夜的事宜吗?”
单正阳道,“不是,是府上又出了些事情。”
单玉儿一顿,“……什么事?”
李府出了偷盗。
也许是昨夜走了那小厮潘福,也许是另有他人。
但手脚不干净的确实不止一二。
单玉儿跟叔父来到中堂的时候,正遇到李舍泰和杨氏在料办佣人,远远的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是一阵雷霆之怒,摔砸器瓷的声响。
“四爷!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
“我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拖出来的人惊叫连连,活像一条被拖去案砧濒死挣扎的竭鱼,“大公子救我!大公子——”
单正阳举步走了进去。
“……瞧瞧府上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见着友人来了,遣散了底下噤若寒蝉的佣仆,李舍泰压下震怒,长吐了一口浊气径直的坐了下去,右手拍了拍案,实在不想多看的侧过看,“父亲这些年抱恙,子麟虽为家主但实在耳软心慈,又久缠病榻,这些个奴才平日里生了懒惰就不说,竟起了此等的异心!”
“偷盗之事我自按律惩办。”单正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