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近来并无大事,倒是有几艘的船骨有了些罅口,我已登下差人去叫了刘工匠修补。”
长院清寂。
整个院子除了风声,就是煮药的汩汩声。
连同着蜻蜓震翅的声都落得格外的清晰。
“货料下罢,让纪娘为我预留一匹青玉色的织锦。”李麟生道。
“是。”
“近来我身体欠安实在心力乏倦,你吩咐下去新商暂歇,水路缩减至一线。”隔着一挂似水的帘幔,只能隐约的看着他倚榻而词,握着书卷的手落在衣上,好似不堪一力。
“……这。”
老管家听到这里有些踌蹰,“临近夏日,水路正兴,如此做是否有些……二爷方不久才去了趟长安谈商,若收了商线只怕……”
帘幔里的公子低咳了几声,连咳嗽都听得虚力。
李麟生的声音听起来是病虚的,“康叔,我想了许久,还是有劳你为我再修一封家书给二叔。”说到这里的时候,李麟生的声音听着好像是浮了起来般的轻慢,“我原不想让二叔担心的……但这般的身体实在怕哪一天熬不过去,还是让他先且回来一趟,我也好安排后……”
“大公子!”
老管家听着心悸,“大公子有的话可不得乱说,大公子福泽深厚定得佛祖庇佑长命百岁。”
屋中一时间沉默了下去,只是偶尔传来了几声低咳声。
“文瀚还没有回来吗?”李麟生问。
“算脚程二公子应当是快到了白沙镇。”老管家想了想说。
“……嗯。”
之后又是久久地没了声音。
昨日惊夜。
大公子本就病体缠身,想必也有受了惊。
老管家见着府上内外的事情已经汇报得差不多了,便拱手揖礼准备离开,也不敢再多有打扰他的休息。只是心里满是叹息与惋惜,大公子原是什么都不差,可偏偏落得这般的病骨。
若不是这一身病骨。
公堂。
金殿
高院。
以大公子的诗书韬略一展抱负是何其的光彩?
“……”
单玉儿站在了帘幔后,但看着老管家满面伤怀的摇头离开,只看着他的面色便大抵猜到了他心中在想着些什么事情,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的叹息。
屋内一时间更安静了。
静得只剩下下面莲渠飞来的蜻蜓震翅的声音。
那只蜻蜓就这样落在了他覆在衣上的书卷上,未冠的墨发轻落,落身的书卷惹皱了的衣衫轻薄的好似盈盈一水,只看着他清减的连睡也不甚安枕,闭目间,如有梦魇般轻皱着眉。
“……”
单玉儿就这样停步在了他的面前。
她原有很多话想与他说。
不止十年相思。
还有太多太多摆在眼前的重要的急需要处理的事。
但此一刻,她却如何与不愿将他惊醒,更不知道究竟要与他从何谈起。
她应该与他说,应该告诉他。再过一年,再过上一段时间,在这里会发生多么多么可怕的事情,又会死去多少多少的人。那些人,是他的亲人,是他的血亲,是他的家眷。
所有与他有关系的人,都会死在那一场大雨之下。
所有的血也将被那一场大雨掩埋。
她应该告诉他,或许她再一次来到十年前的今天,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一件事。
可是……
单玉儿站在他的面前久久的望着眼前倦目倚榻清减的好似瘦若无骨的男人,那一只握着书卷的手,露出来的那一只手腕,嶙峋瘦骨,实在是太过于脆弱不堪。
这样的李麟生。
他真的经受得住这样的事情吗?
……她又要如何的开口告诉他这一切?
屋内是极安静的,静的只有荷风吹鼓起帘幔的声音,飞来的蜻蜓收翅停在了画栏上小憩,一切都显得那些的岁月静好。
李麟生缓缓地睁开了眼,望向了站在眼前的小女孩。
看她满面怅然。
“……麟生哥哥,你醒了?”
单玉儿一怔,“是我吵醒你了吗?”
李麟生望着她,说,“并没有。”
说罢,他微微起身像是想要从榻上坐起来,单玉儿见着忙伸手扶了他一把,扶上他的手臂,握着便觉得心里有些发苦。
这实在不应该是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体。
“你歇着,我只是来看一看你,不打扰你。”单玉儿说,“不用管我,我在一旁就好。”
李麟生摇头,说,“我无妨事,你不必担心我。”
单玉儿自然的拉来了一个小椅子坐在他的旁边,“我过来时见你在睡,想着你昨夜可能没怎么睡好,也就没有叫醒你。”
李麟生说,“只是养神,并无困顿,你此来找我可是有事?”
单玉儿顿了一下。
神色犹豫。
一双手撑在了身下的小椅子上,像是思考再三后抬头望向了他,一字一句问道,“昨夜的事,麟生哥哥如何看?”
李麟生敛目,道,“宵小之辈,不必废心。”
单玉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又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