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到了。
雪融化了。
杜鹃飞向树枝里新建的巢,巢里羽翼未丰的雏鸟张开喙,等着它带回来的食物。
瀑布下流水潺潺,偶尔有鲤鱼从水底跃起,去捉浮水面上的昆虫。
廖木打开竹门,让春日的阳光照进屋内,在炊灶处,陆忘舟在为今日砍开柴木。廖木收拾先前放在门旁边的衣篮,她准备去流水处,浣洗昨日留下的衣物。
双腿弯在石板上,衣袖挽起,澄澈的水倒影出廖木的面庞,面色憔悴,只有嘴角弯弯,表现出主人的状态不至于太糟。
廖木将手浸泡在水里浸泡濯洗一下,此时,不知来自何处的小鱼儿,曳尾游来,唇纹咬着廖木的手指。
廖木微笑,把手收回,取出衣篮里的一件衣物,浸泡在水里,等全湿了,又提起来,用棒槌捶击,弄去里面的尘土。
渌水被声波震动得粼粼,显现出廖木工作时的不明晰的面容,水里的鱼儿等水宁静了又游过来,在水底,看着岸上的廖木。
等廖木捶打完衣服后,她回过神,看回水,准备再浸泡一遍,却看到那些鱼儿没有游走吓跑,而是一只注视着自己,有些惊讶。
“怎么了吗?”
似乎是被它们感染,抑或心里额外的触动,廖木对鱼儿说起了话。
没想到那些鱼儿好似有感应般,先向自己大幅度摇摆尾巴,然后转身,向瀑布那游。
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是自己真的应该听师父昨天夜里的话,好好换个心情,廖木简单处理一下砧板上的衣物后,就跟着这些鱼儿,踩着露出水面的石头,一步一步靠近瀑布水帘。
靠近了方才得见,有许多鲤鱼聚集一处,围着一个漂浮的身体。
廖木轻轻踩着步伐,本不想打扰鱼群,但再微小的动静都会被水放大,当廖木能看见这具人身时,鱼群早已四散得无影无踪了。
看见他的脸时,廖木心中无比惊讶,但紧接着的,更是无限的哀恸。
几乎是下意识,廖木踩入较浅的水,托着他的脚腕,将他拉过来,试探性地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活着,廖木心下思量,随即,廖木耷拉他未受伤的右臂,踩着摸过膝盖的水,将他抗了回去。
......
太阳穿过竹叶的缝隙在室内墙上折射出光斑来,居住在谷底的鸟叫唤不停。
陆忘舟于柴房砍完了木柴步入回屋舍里,途径廖木房内见她坐在床边,床上似乎有一个人。
想起了什么,陆忘舟叹口气,叩门。
门敲几瞬,廖木方似感应此声,转头看到门口停留的陆忘舟,歉意地请他进来。
陆忘舟来到床榻前,见病床上熟悉的面庞,心底犹有静湖泛起波澜,问道,“从哪里捡来的?”
廖木无意隐瞒,实话实说,“今早在瀑布底下找到的,还活着,但伤得很重。”
“你知道他是谁吗?”
“......”廖木沉默许久,最后方才点头,“我知道,他是本国太子,李牧去。”
陆忘舟看到廖木腹前交叠纠结的双手,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知晓了,你先出去吧,为师会尽全力救治他的。”
“是,师父。”
廖木默默走出了房间,合上房门。
她坐在房门前的地板上,脑海里风起云涌,眼神却无神远望竹节一点点往巨大的石缸里灌注水源。
日色渐暮,石缸满了水,萤火虫点亮绿光,螽斯的叫声成为了夜晚的序幕曲。
良久,房门打开,陆忘舟从房间里走出,他扶起廖木,对她说,“大体治好了,不久应该就会醒来,你去看看吧。”
“嗯,”没有开心,甚至没有什么波澜,廖木回应完师父的话,就失魂落魄地走了进去。
陆忘舟望着廖木离去的背影,为她合上了门,便也离去了。
萤火虫遍布在花园里,往陆忘舟前聚集,陆忘舟喃喃自语,“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没有回应。
......
床上,李牧去醒来不久,不知身处何地,好奇地张望四周的布什。
“你醒了?”廖木持着先前准备好的汤药走向卧榻旁,一见李牧去睁开眼来,便问道。
李牧去看到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向自己走来,她的美目清淡,却让自己有一种油然而生的熟悉感,他疑惑不解,问道,“你是谁?”
平静的话像一击重锤,雷得廖木要把药碗递给他的动作都震了震,好在她反应快,即时收回了手,否则碗内的药汤就要洒在床褥上了。
“你可知你是谁?”廖木迟疑问道。
李牧去好像真的认真思考了,但片刻后只能摇头。
廖木见状,眉头紧锁,又问,“那你想知道你是谁吗?”
岂料,李牧去很快就又摇头,道,“我忘记了的,也许是我不想记得的事情。”
许久无言。
“如果你记得该是很好的,”廖木道,“但得失皆有定数,忘记也是很好的。”
两个人,两个家破飘零的人此刻好似有共同的话题,相似的情感,只是此刻,只有一个人能感知到。
廖木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