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桌子椅子……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件。
陈久了,柜子桌子上旧得发白。
或许这院里前主人就是一干仆妇。
江僖云是嫡女,父亲官至奉天府承,在江家千恩万宠长大,身边跟的两婢女也比一般仆人尊贵。
她是萧陆明媒正娶的王妃,册妃、亲迎……无不风光。
疏梅到这儿时因为过于简陋,还哭了一通。
但她俩在这院里住了快十年,现在想来真是唏嘘。
江僖云垂头拉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夫妻对拜。”
四周寂静,萧陆低沉的嗓音响起。
仿佛云母宣纸上,指尖掸上去的一点儿墨迹,黑得亮眼。
萧陆朝江僖云弯腰,头逐渐垂下去。
江僖云站着没动,漠然看着萧陆。
门口的风灌进来,扬起红盖头,她眼神睨视着他。
萧陆没催她,甚至没开口,就这样对江僖云躬身。
蜡烛上的火又开始烁跃,一跳一跃,心脏的震动般。
一切寂静无声。
两人影子映在墙上,一大一小,针锋相对地对峙。
沉闷空气里似乎爆出火星子。
江僖云瞥了一眼萧陆,指甲卡进肉里,微痛,从手心痛到心底,带了点寒凉的惨白与不甘。
蜡烛的几点光纵横扫过萧陆棱角分明的侧脸。
光影在他鼻翼踅折了,落下阴影,也是有棱角。
细小的灰粒子沉沉浮浮,窗外桑树叶哗哗作响。
隔了会儿,江僖云闭上了眼,吁出口气。
她不能这么任性,阿响的计划还需要她帮忙。
而且……和狗东西关系好点,也好方便杀他。
江僖云举起手,对萧陆缓缓躬身。
见她行礼,萧陆笑了笑,起身说:“……送入洞房。”
萧陆抬手掀起江僖云头上的红盖头。
江僖云瞄了他眼,就自顾自到梳妆台前取金簪步摇等首饰。
也是多亏狗东西,取首饰这些本该下人做的活儿,现在她都会,还做得比下人好。
萧陆倒了杯茶水,坐在椅子上,长腿抻着,呷着茶水,不紧不慢地瞧江僖云取首饰,神色难得柔和。
这茶水是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掏来的玩意儿,很不好喝。
但萧陆练武,在营里呆过段时间,比这难喝的水他都喝过。
萧陆喝着神色未变,一面喝,一面拿了两杯子倒桌上合卺酒。
江僖云把首饰搁在盒里,坐着迟迟未到他面前。
萧陆瞧出来她意思,笑了笑,给她倒了杯酒:“过来,还有合卺酒没喝。”
江僖云在心底儿翻了个白眼,缓慢踱步到桌前,憋着和他互绞着胳膊,喝了合卺酒。
喝完,江僖云随萧陆洗漱。
散了头发的她一屏一动都是宣纸上的工笔画,可惜是被人供起来的工笔画,只做赏玩用。
重新活了次,江僖云理清了自己价值,可怜而珍重地,所以就连擦脸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也能做得极美。
她迟早得把狗东西宰了,这些是为了宰他,她不得已做下的准备。
萧陆一直瞅着她看,像是怎么都看不腻。
江僖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在心底咒了他几十种千奇百怪的死法才好受了些。
末了,两人上床,被子端正地叠在一边。
江僖云比萧陆先一步躺下,倒不是对那事儿急切。
她是图着早死早超生,硬着头皮上的。
……左右狗东西为难她,她也得做。
江僖云例行公事地躺着,像是一具枯了凋了的花的死尸。
她什么都没想,什么也不敢想,就躺着阖上眼。
就当被猪供了下。
江僖云想,但心底还是控制不住地恶心。
……早晚她得把他给宰了。
黑发四散开来,鬓发胡乱压着,蓬松微蜷。阖着眼的她安静得像一尊白瓷佛,但能被他随意玷污。
“王爷,把烛火熄了吧。”江僖云闭着眼说。
纵然强势如他,萧陆这会儿也想给她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
他应了声,身上就穿了件中衣去吹了烛火。
下人做的活儿,萧陆也没嫌弃。
萧陆一回来就把江僖云箍着压在身下,一臂支着,一手抬起,曲着指节滑过她面颊。
结实腹肌烙着她柔软的腰。
指关节落在她微红的嘴边顿了会,继续往下滑。
食指溜到江僖云白净下颌,他顺遂强势地挑起她下巴。
她沾着额头的发丝滑落,依旧闭着眼。
萧陆是在权利圈子泡着长大,又有端贵妃亲自教导,察言观色本事一流。
……江僖云不情愿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儿。
但萧陆到底是从小被万众供着宠着长大的人,有点不死心。
他低头试探地去吻。
嘴唇碰到的皮肤刹那,江僖云偏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