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熠第二天起床时头有点疼,十点才到片场,
顾兔已早早在布置场地,指挥人员就位。她穿着昨天的羽绒服,眼下淡青色黑眼圈,见到赵光熠举起手摆了摆,算是打招呼。赵光熠点了点头。
冷淡。
顾兔在心里腹诽,收回视线环顾四周。“道具组?摆半个小时了,怎么才扎五个蒙古包。近景至少要入十个,其他可以靠后期,叶朝之这次带兵二十万。”
“诶诶,我脑子还有点昏,人手也没来齐,马上!”一个挺剽悍的中年男人正忙着捆木条固定帐篷,转头冲身后低声吆喝道:“兄弟们,十分钟干完!”说完,他又伸腿压了压木条相交三角处,确定经得风吹。
新年第一天快结束。
两人的关系似乎一点也没有变,即便经过昨晚单独相处。
顾兔藏住自己心底的郁闷。甚至,这个时候,她想再和他说些什么,不是工作上的,都似乎有点尴尬。
她知道阿玖最近一直在和男朋友闹矛盾,元旦就是在陪他,她想着劝阿玖放几天假陪男朋友,自己可以体验一下当几天赵光熠的贴身经纪人。
越想越对头,当她在脑子里演练到阿玖问她——
“顾兔大大,我怎么感觉你在额外关照他,你难道也是赵光熠的粉丝吗?”
该死。
算了吧。
实在是路过一条狗都能看出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光熠视线不经意掠过她,就看见顾兔手里抓着笔,眉头微蹙,也许是在改剧本,一脸心事重重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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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兔很纠结。
赵光熠不。
他被徐知行点出情绪不足,很自然地转去表演老师请教,表演老师努努嘴角,示意:“人物张力不够可能是没理解好人物。原作者在那。”
很自然地给顾兔发消息:顾导,待会收工我可不可以请教你一下。
顾兔知道他要请教什么,是他下午和夏纯对的那场戏。短短的几个片段,赵光熠重拍了几次,却仍是屡屡被叫停,最后徐知行颇为无奈地决定先拍后面的部分。
也许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推动着她和他的剧情展开,顾兔以她写过许多本小说的头脑总结。
她对命运之手颇为满意:好。
冬天天黑得早,等剧组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已经是夕阳西下。阿玖也先走了。薄薄光晖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
这是一段暧昧戏码,女主叶朝之被自己人背叛,追赶残兵误入埋伏,被李治擒住,长枪挑散衣袍,李治将叶朝之带回营帐,命她在身边侍奉。
……
“卑鄙!你太卑鄙了!李治!”夏纯那种大腕怎么可能会加班留下来对戏,说出这句台词是顾兔,她努力装出那种被人陷害惊怒交加的感觉,听着不是那么专业。
赵光熠微微一笑,一副儒将做派,将李治的少年风流演绎地入木三分,“过去我在万安国为质,您在太子伴学时,太傅曾说孙子兵法,希声郡主您曾评论反间计为卑鄙,还记得太傅是怎么回答的吗?”
顾兔假装此时被人绑了跪在地上,赵光熠假装打马至她身前,用长枪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冷厉,见她不开口,枪尖又贴近几分,添了几分狠戾无情。
顾兔心神不稳,磕磕绊绊道:“太傅说,降敌是为大义,生乱则卑鄙。”
“万安是为大义。”赵光熠打断她的话,嗤笑一声。“我楚国则是卑鄙。”
他没有脱下软甲,还是古代将军打扮,他横指长枪,虚虚地抵着顾兔胸前的空气。在这里的剧本中,是挑去了叶朝之的盔甲,还有外衣,还挑散了叶朝之的束发。
……
几场戏对下来,顾兔大约知道了赵光熠的问题。
无论是李治的狠还是雅,他都演出来了。
唯一的问题是,李治面对的不是早年一直欺辱他的万安贵爵,而是那个曾在他人生中最黑暗时候出手相救的女主啊。
天黑了,赵光熠去打开了照明灯。
顾兔:“你知道为什么李治要挑开叶朝之的盔甲吗?”
赵光熠扬眉,知道顾兔找到问题了,便啪嗒一声把灯关了。他拿过自己的羽绒服,套在身上,往外面走。时候不早了。
“边走边说。”
顾兔跟在他身后。
“因为想羞辱她?”
“对,但不只如此。”
赵光熠停顿了一秒,再响起的声音似乎带了几分笑意。“那可能是作者想强行造成戏剧冲突?”
顾兔想了想,这么解释好像也是对的,只是她写的时候没想过这些。
“你再想一想,这个时候李治是什么身份?”
“刚被封荣贵小王爷,第一次带兵。加官晋爵,憋屈人生第一笔转折。”
“感情上呢?”顾兔问。
赵光熠说出了自己的理解:“李治喜欢叶朝之,他也恨她,恨女主的身世,也恨女主从未正眼瞧过他。”
“这些都没错,”顾兔点点头,声音不是很大,“是欲望。李治不仅仅喜欢叶朝之,是作为男人爱她。少年郎春风得意,他是在向女主炫耀自己的权力,本质上是一种征服和占有的兽·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