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街头的热闹,这相府内的气氛,却是颇为低沉。
“何时的事?”闻有政手中端着一盏茶,用杯盖蹭去了杯中漂浮的茶叶,却是久久未饮上一口。
闻笙坐在侧旁,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父亲的神情,虽是已活三世,但血脉的压制却是刻在骨子里的,何况她父亲从不是个愚蠢之人。
她垂眸思虑一瞬,跪上前去,诚言道,“近来。”
闻夫人见了心疼不已,忙想上前将人扶起来,却是被自家夫君用眼神制止了。
她眉头微蹙,仍矗立在一旁陪着,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心疼。
大堂内静默片刻,闻有政面色发青,收回视线来细细打量了眼这向来克己守礼的嫡女,问道,“你可知那是何人?”
闻笙听出父亲的言外之意是,南家那位的名声与两府间的立场,你可都知?
“女儿都知,却仍是心之所向。”闻笙如是回道。
闻有政闻言,手指敲打在座椅的把手上,似有不耐,却仍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虽不管后宅之事,却也知晓自己这嫡女并非能是被人轻易哄骗的性子,若不然,宋家那个也不至于多年踌躇不前,入不得她的眼。
“父亲您为相多年,又教出那么些已入朝为官的学生来,想必最会识人。”
“那又如何?她的名声,已然盖过她自身品性。”南家的纨绔走犬斗鸡,抢夺人妻,却也从始至终未害过一条性命。
有心之人细想下来也便知,南辰性子耿直,眼里容不得沙,南夫人飒爽不输于男儿。
夫妻俩虽常年不在盛京,南浔由皇后南轻一手带大,可南轻未入宫时,虽是肆意,却也明事理。
是以,这三人如何能教出一个真正上不得台面的废物?
然,朝野之上,不需太多有心人。
并非因圣上介怀武将之权,而是嫌穷,怕富,恨有,怕无,才是看客的心理。
南家荣光之多,何人不妒?
“我闻有政的女儿,为何要嫁给那般人?”闻有政又问道。
闻笙迎着父亲清明的注视,不由呼吸一滞,原来父亲始终都看得清。
所以,无论哪一世,甚至是她名节受损,受人诋毁之时,父亲都是因为知晓,南家会有她的容身之地,才许她嫁了过去。
而这一世,她清誉尚在,无蛊牵制,他便不愿她入了南家的“沼泽”之地。
闻笙不由眸眼发红,一时为自己曾心有所疑,而羞愧不已,她低头隐去心中的情绪,深叩一首,“还请父亲成全。”
“既是如此,又何必要我拖着?”闻有政轻叹一声,他确实不曾想,以闻笙那般淡然的性子,有朝一日会为一人如此倔强。
“因为,女儿不能以己之情,牵连闻氏全族。”她额头抵地,声音发闷,“但还请南家下次上门求娶之时,您能应允。”
.......
闻笙才回了院子,便见南浔自正房侧边的墙角走了出来,她忙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迎了过去,“阿浔,你还没走吗?”她说罢,自然地牵过南浔的手,便要将人引入房中。
南浔回握着闻笙的手站在原地未动,只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递给绿玉,“烦劳绿玉姑娘到院门处守一守,我便不入房内了。”
绿玉瞧了闻笙一眼,得了示意才接了那金子,威胁道,“奴可瞧着您了,若是敢进屋唐突了我们小姐,奴可是要大喊大叫的!”说罢,转身朝院门走去。
南浔趁着这个空档,将人拉进墙角,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因我家来求亲挨说了?”闻笙情绪调整的自然是极快的,但南浔仍是瞧见她脸色不好。
闻笙摇了摇头,坦言道,“并不算是挨说,只是在与父亲沟通时,发觉了自己不曾知晓的事。”
南浔闻言,默了默,又问,“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闻笙身子前倾,半倚在南浔怀中,柔声问,“南伯伯和南伯母可有生气?”
“他们才不生气,反倒觉得本该这般。”南浔极力克制着想要回抱住闻笙的念头,低声道,“我本就配不上你的,他们比我还有自知之明,嗯...”
闻笙抬头,一口咬在她的下巴上,“那可如何?你不娶我了,我明日便去做那姑子...”
“娶。”南浔打断她,“我娶的,打断腿都想娶。”
她这话落间,两人都不约而同想到第一世时,南浔断了腿,被人抬在轿子上,却仍是风风光光来相府求娶的场景。
那时,断了腿的南小将军一诺千金,见到她时的第一句话便是,“闻笙,我来娶你了。”
那个在池水边见色起意之人,有比这世间所有男儿郎都坦诚的爱意,不惧世俗,不顾名节,真的以三书六礼,迎她去做了那府中正妻。
闻笙鼻尖发酸,舌尖轻舔在那牙印,声音有些哽咽,“我才不喜欢瘸子呢...”
“也不喜欢,守这世俗之礼的南小将军。”她的吻落在南浔的唇上,她还是爱那个色心浸体,痴迷于她,且不可自控的色胚。
她的双手攀上南浔的脖颈,漂亮的眸眼盯着那愣顿的眼神,“阿浔,吻我,不要这么冷静,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