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荀衣到底没在裴檐雨那儿过夜,不过他出去时比进来时体面了许多,至少是从正门走的。 这几日,裴檐雨一心投在布局澄清祁水死尸一事。在和静云商讨这祁水死尸解决之策时,偶然听静云提起,那日晚缪荀衣还抓了一个还在府里巡逻的侍卫,盘问临安王妃住于何处,那修阮阁又在哪里。 静云心中暗暗替自家小姐觉得不值,自家小姐自从嫁入这恒国以来,处处受着这临安王的冷落。倒不如之前在沂国的那些日子里,至少还有血亲,也不会受着他人的无视和欺负。 裴檐雨倒觉得以往的日子里,只是多依仗兄长裴自乐的名号才得一席安宁,无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那些侍奉在自己左右的人,又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呢? 无论是沂国的先皇,抑或者是裴自乐,总显得对自己有几分意见。或者说是他们,对自己已经死去的母亲晋氏有成见。 晋氏岌岌无名死于深宫,而如今的裴檐雨则是在泊落镇百姓的众目之下。 “祠庙那边过于庄重,不便让你做这些事,若你只是需要聚集泊落镇的百姓,我倒是可以假传我家那老头的话,把他们骗到傩戏戏台这儿来。”贺庄河不愧是泊落镇土生土长的镇民,对何事该做,何处符合礼数,都拎得门门清儿。 裴檐雨这次也是借了贺小公子的势,让贺庄河假意传了贺老的言,在一个临近傍晚的时辰,将不知所云的民众聚集到着镇中的戏台这里。 那从祁水打捞上来的尸体被挂在戏台下,上头盖了一层白布。白布上也有几处有些潮湿,还印着刚刚溅上去的绿色水渍, 裴檐雨则坐在戏台边上一把红木椅子上,一袭白衣衬得面容绝艳。可从她这整个人来看,却和那被白布遮了个彻底的尸体有几处相似。 身着白衣,端坐不动。 静云站在裴檐雨的身后,一对细眉微微皱起,眸中带着些许忧虑,垂眸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裴檐雨。 小姐这么做,真的能糊弄过这群人吗? 裴檐雨的眸色浅浅,一双不作装饰的素手端在腹前,从容淡定地等着泊落镇的百姓往这里聚。 “什么味道,这么难闻,比那洒了肥的湿田还要臭上几分!” “我早说了有这具尸体!你们不信,现在你们看看,这沂国来的人又不知道要搞什么把戏,还敢把这玩意儿放在明面上!”那杜三壮随手抓过一旁来看戏的青年,按着他的背就强迫他向前仔细看去。 “够了,壮大哥,这只是块白布罢了,还没揭开呢。你干嘛要这样为难陈大哥,在我们自个儿人里起内讧。你也不是龙王,倒也不必急着去冲着自己家的庙堂!”有个裹着头巾的农妇呵道。 贺老姗姗来迟,一众人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尤为显眼。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将他和周围的人分开,留了一圈空处。 贺老的身板挺得跟手中的拄杖一样直,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眸光矍铄。 他拄着拐敲了敲厚实的青灰泥地,眉头紧皱,低声嘶吼,“先把这妖女从这戏台边上拉开,傩戏自古与神明相通,怎么能让她挨得这么近!!” “贺老说得对,走走!!把这该死的女人从这台上拉下来,若是神仙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贺老一言,众人附和着纷纷上前。 沂国长公主远嫁而来,泊落镇中的百姓对她也谈不上什么敬意二字,一群人浩浩汤汤的将她围在了中间。 裴檐雨老神在在,看着周围的人一步一步逼近。这些泊落镇百姓大多务农从匠,那一个个的全都体型魁梧,就这么往那一站,就乌压压地遮去了一大片光。 谁来抓她? 这群人只是仗着人多来闹事,但是谁来做这个出头鸟,谁来担这个以下犯上的责,让这群有贼心没贼胆的人纷纷犯了难。 贺老那双浑浊鼓起的双眼倒也看得明白,手中的木杖一挥,喊道,“你们尽管拿下她,有什么问题让我这个老头子来负责!我就不信那群人敢拿我怎样!” 此话一出,在裴檐雨两侧的二人便伸出粗壮的胳膊,作势就要将她从椅子上架起。一旁的静云急忙去拦,却又如何能拦得住? “我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人竟敢无视王法,犯上作乱!”缪荀衣走来,他的身后跟着穿着灰色衙役官服的一队人马,“本王这还没死呢,这恒国也还是姓缪的呢,就敢骑在王室的头上了?” “虎落平阳,也容不得你们这群恶犬来欺!” 话毕,那堆人马操着戈矛将一众试图对裴檐雨动手的几十个人围起。 “临安王这是何意,你是要仗着你的身份,要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动武吗?”贺老站在一旁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