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闫妈妈是一个非常有理想的厨子一样,花匠何叔也是个非常有理想的花匠。 陆婉吟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后院的外廊上乘凉,听见陆婉吟说明来意后,险些落下了激动的泪水。 他虽然在侯府这些仆人当中年岁算不上大,耳朵却已聋得彻底,陆婉吟同他说话全部靠吼,然而在廊上吼了两句陆婉吟就立刻意识到这样不行,便将何叔带回了书房。 何叔在侯府四五年,还是头一回进书房,颇有些拘谨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但见陆婉吟神色轻松,慢慢也就放松了下来。 距离静且屋子也静,两个人的沟通立刻顺畅了许多,陆婉吟拿出她修改过的图纸,细细指给了何叔看。从前需要动土的地方基本已经全部被她抹掉,取而代之的是各类树木和花草种植之处的划分。她按一年四季气候变化设计了方案,这会儿就等着何叔指点后动土买苗。 然而何叔只看了两眼,便同陆婉吟提出了另外一套完全不同的方案,其详细合理让陆婉吟不禁怀疑何叔恐怕已经在心里想了无数遍了。她在听到什么地方养猪什么地方放羊之后立时打断了何叔的喋喋不休,可听何叔的想法,花木这部分又实在让她动心,便疑惑地问何叔为什么不早实施? 何叔愣愣地瞧着她,冲她大喊:“啊?夫人说什么?” 陆婉吟大喊:“我说,既然有这么好的想法,怎么早不种?” 何叔听完叹了口气,告诉她这些想法都是他闲得无事绕着侯府赚了好几圈之后想到的,可他想到了也不敢说。小侯爷常年不在家,在的时候也事多辛苦,顾不上赏花看花,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因为这种事打扰他。 何叔这话说得伤感,然而他声若洪钟,震得陆婉吟耳朵一阵阵刺痛,实在是听不出什么伤感的意味。 他还告诉陆婉吟,他见不得这么好的园子荒废,所以偷偷在自己屋子外头种了点菜。 看何叔的样子很像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然而他说出来就颇有些人尽皆知的意味。 陆婉吟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站在门外的雁儿可千万不要去偷何叔的菜。 等她否定了何叔养猪放羊的部分重新与何叔调整完布局后,已经又过了好几日,待何叔按照光照和地势的走向确定好品种和数量之后,已经到了最热的时候。 就算别人的钱花着不心疼,陆婉吟也不想白花冤枉钱,只好同何叔商量了分两批将花苗和树苗运进来。她从外边雇了工人给何叔帮手,但见何叔一把年纪,很怕把人晒出个好歹,便只让何叔在傍晚时分太阳落了之后再去监工。 可大约是多年理想终于成真,何叔无比宝贝他这些花苗树苗,生怕晒死了这些宝贝,一日要挑好几担子水挨个检查,陆婉吟劝也劝不住。 何叔颇有干劲的背影看得陆婉吟直摇头,深感“朝闻道夕死足矣”不过如此。 好在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凉下来的时候也越来越多,等她将第二批花苗树苗买进来的时候,何叔比之前陆婉吟在廊上见他的时候精神好得多,眉目之间的兴奋藏也藏不住。 大概是侯府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的改变了,侯府中人一个个但凡能动的都参与了进来,各个兴奋不已,就连那八十二岁走路都打颤的老妈妈路过都要弯腰给那海棠花苗浇点水。 陆婉吟为了响应大伙的热情也参与了两回,奈何她实在不是这块料,没干几分钟就被何叔以害怕她累着为理由请走了。 可她实在是没事干,太阳又下去了她也不想回屋,只好绕着满园子乱走,给这个递递水,劝那个歇一歇。 在这场声势浩大的种植活动里,最兴奋的人除了一朝得志的何叔,就是愿望实现的雁儿。 她虽然否决了何叔放羊养猪的计划,却拗不过雁儿苦苦哀求,最终买了几只兔子养在了后山的草皮上。 于雁儿来说,从前在陆家这样的事儿她想都不敢想,是以兴奋得很,每天都要来看好几遍。 这会儿雁儿又蹲在那玩那些兔子,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什么,看得陆婉吟玩心大起。 “雁儿”,她悄悄凑近雁儿的耳朵,打趣道:“预备烧着吃还是焖着吃?” 雁儿大惊,慌忙捂住了兔子的耳朵,怨恨地看了看她。 陆婉吟大笑。 雁儿这些天其实不止是养兔子,她非但成功地给闫妈妈做出了鞋,甚至还扯了料子预备再给闫妈妈做一件贴身的小衣,等到日头落了也会出来加入大家的种花活动。 然而她始终对每种红茶花一事耿耿于怀,是以每每种到一半就难过起来,冲着何叔大喊:“何叔!为什么不种红茶花?” 何叔听不见,但见雁儿口型也知道雁儿是在同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