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六月总是多雨,谈不上多大却总也不停,连绵不绝让人厌烦。 陆婉吟小时候最痛恨的就是这样的天气。别家的父母害怕孩子淋了雨受了热,往往这个时候便不大将孩子送到书院读书了。唯有她家不同,陆老爷子让孩子避开日头和阴雨的方式简单又有效,一是早起,二是晚归。 她的求学路称得上是风雨无阻,反正她家离书院不远。 只有那一年的六月,江南罕见的少雨,天热的几乎让人喘不上气来。她托姚大小姐的福,蹭了两天姚家的马车往返书院与家之间。姚大人在面子上向来做得足,哪怕姚漪就住在陆家,也绝不会让姚漪在外人面前多走一步路。 陆婉吟羡慕不已,开开心心地跟着姚漪一起坐车去书院。可惜没坐两天,姚漪那纸糊的身子没两天就受不了暑热晕在了书院里头。 城内外的医馆人满为患,几乎找不着个能登门看诊的大夫。舒姨娘生怕姚大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日日过来折腾一回,最终还是姚漪叫了停。她不想回家,又懒得出门看诊,幸而她症状也不严重,只说安静休息几日就好。 只是苦了陆婉吟。姚漪不在,她也没那个脸去蹭车,只得日日早起,趁着太阳没出来之时往书院赶。 姚漪本人如何,舒姨娘是不大在乎的。但姚漪她爹如何,舒姨娘就很看重了。她见姚漪不肯好好吃饭,便去寻了陆老爷子,只说让陆婉吟陪着,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热闹,这姚大小姐说不定肯赏脸多吃两口。 陆老爷子原本也不大理会这种琐事,一听舒姨娘说这些,只让她全权做主了就是。 得了老爷子的首肯,舒姨娘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无论这事儿是不是陆老爷子的决定,只要搬出老爷子,陆婉吟就得乖乖照办。 如此一来,原本陆婉吟只需来往一趟,如今一日就成了两趟。好处是在家吃的确实是比在书院强,坏处是她也被晒得越来越黑,在原本就肤白貌美的姚漪面前被衬托得越发拿不出手。 幸而她也不在乎,反而在一来一往之间发现些了不得的事情,那便是陆琰。陆琰这些日子和她同进同出,甚至每天中午都不辞辛劳地顶着大日头同她一道,美其名曰陪她。 虽说陆琰从小到大都很疼她,但是绝不会表现在这些事情上。陆婉吟心里有数,陆琰可以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但是她浇死了陆琰的花、吃了陆琰的点心、拆了陆琰的摆件时陆琰照样会和她拼命。 像这种明摆着就是舒姨娘拿她消遣的事,陆琰不幸灾乐祸就已经很有做哥哥的自觉了,怎么可能陪她走这一趟? 陆婉吟留心了几天,发现陆琰越来越反常。开始时陆琰还和她一起,没坚持几天就不行了。陆琰回家的时候越来越早,有几回比先生还要早一步出门,嚣张到恨不得将“尊师重道”四个字踩在脚底下。 非但如此,陆琰到书院的时候也越来越晚,几乎和先生前后脚进门,这在陆琰多年求学生涯里是传来没发生过的。陆婉吟问过一回,陆琰只说是起晚了想糊弄过去。 他的房间在陆家院子最东边,是陆老爷子亲手设计,为的就是让清晨第一缕阳光准确无误地照在陆琰脸上。陆家人谁都有可能起不来床,只有陆琰不可能,是以陆琰说的话,陆婉吟一个字都不信。 他俩自小就在书院,陆老爷子不想让自家孩子特殊化,是以陆琰身边没有小厮书童,陆婉吟想找个亲近的人打听都不行。 可她也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从陆琰嘴里问不出,只好瞎猜。想到陆琰的反常是从姚漪病倒时开始的,也是在那时要每日中午回家的,陆婉吟得出了一个荒唐无比的结论:陆琰看上姚漪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自己也觉得是天方夜谭。 她对这两个人了解颇多,知道这事情不大可能。但她对陆琰的反常又知之甚少,能联系起来的唯有姚漪。 陆老爷子破开男女大防的同时也破开了少男少女之间那微妙的界限,书院没出什么丑闻是因为课业重和管理严,并不是从根源上杜绝了少男少女萌动的春心。 不敢传书递帕,但趁着改换教室和午间吃饭时偷偷看一眼对方的行为却数不胜数。陆琰姚漪相貌上皆是翘楚,暗中示好之人自然也不会少。 陆婉吟心里头有数,再亲近的人也不好事事坦白,是以这俩人有没有暗度陈仓看对了眼,她还真不敢打包票。 正在陆婉吟纠结要不要干脆和陆琰戳破的时候,可巧老天爷把机会送上了门。 陆家为了办书院买的是别人家的屋子,大约是之前的主人儿女兴旺,特意将儿女的住处分开,安置在了一东一西。 可到了陆家就不是这么回事了,陆老爷子为了书院跟着大儿子过活,名义上虽没分家,实际上早已经各住各的了。陆老爹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