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普济寺灯火通明,彻夜不歇。 太子妃于七夕当日亲临普济寺为国祈福一事于半月前在街头巷尾传开,世家贵女纷纷效仿。 说是效仿也不尽然,原本按例也该走这一趟,只不过太子妃这么说,底下人也乐得凑趣。 如今局势已经明朗,好些人家也开始见风使舵,从前背地里笑话姚漪的,以为姚漪失了子便失了宠的,又纷纷巴结上来,预备趁着这时候和姚漪搭上几句话。 姚漪本人对此事知之不多,她自打听陆婉吟讲了卫承璋要来,就总是魂不守舍的。只不过这些日子太子都在宫里,她是个什么神情也没有人在乎。 陆婉吟顾不得安慰她,她这会儿比姚漪还要紧张几分。哪怕她心里头清楚已经安排妥当,却仍然提心吊胆,害怕节外生枝。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外头的马车自普济寺门口起,一辆接着一辆,一直堵到外头的街口。姚漪不许人清道惊扰百姓,这会儿围观的、凑热闹的、还有趁机做买卖的已经纷纷聚了过来,颇有扬州府每年花朝节时的氛围。 姚漪掀起车帘看了一眼后头永宁侯府的马车,又很是担忧地放下了。她顾虑左右的守卫,压低了声音问陆婉吟:“这么多人,能找得到吗?” 陆婉吟心里也不大有底,可还是点了点头。普济寺外虽然人多,但灯火阑珊处却只有偏殿那一处。她虽多年不见卫承璋,却始终记得其人长相身形,想必也不会太过难寻。 眼见马车又向前动了动,陆婉吟低声嘱咐姚漪:“我不能带他回侯府,纵然回去了也无从面圣,此事还要麻烦姐姐了。” 姚漪紧张到不住地绞她手上的帕子,闻言点点头:“殿下这些时日为了开商之事也不常回来。但你放心,只要他回来,我一定能寻着机会。再不济我便进宫去,总有法子的。” 不过片刻,马车便已停在了普济寺的门口。陆婉吟同姚漪使了个眼色,姚漪会意,掀开车帘拦住了正要高声通报的侍卫。她下了车,轻飘飘地数落那人了两句:“说了不许惊扰他人,怎么又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佛门净地,岂敢高声喧哗?” 她声音虽轻,却比从前佯装出来的疾言厉色更有几分威严,周围之人一时都不敢说话,只好目送姚漪与陆婉吟离开,落后了几米远才敢跟上。 陆婉吟瞧着也稀奇,她趁周围喧闹,悄悄同姚漪感慨:“姐姐这也算得上是一病新生了。” 姚漪还是紧张,每走一步都艰难。她靠着陆婉吟的搀扶尽量目不斜视,小声回应道:“都是面子功夫罢了,我什么样子你难道还不知道?” 陆婉吟正要客套几句,姚漪却抢先一步开了口:“佛祖面前,不打诳语。” “姐姐说得是。”陆婉吟被她反将一军,在这般紧张肃穆的氛围中无端觉出几分好笑,不由得点点头,后退几步看姚漪点灯。 普济寺原本分男众和女众两院,寮房和早晚课是分开的,但斋堂不分,碰上这种节日也不甚分明。只是这些年,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女修也越来越少,自静慧师太圆寂后几乎没有了。 其实遁入空门又能怎样,尘心了不了,原不在此。 她看了两眼,转过去去寻卫承璋的踪影。姚漪点过灯后还要去前头烧香拜佛,派了蕊儿过来叫她。陆婉吟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示意姚漪自己去,她寻卫承璋要紧。 求佛祖成全心愿的人众多,可灯火阑珊处还未见卫承璋的身影,她不敢离开,见姚漪走了便仔细去寻。她目光不转,只身子往后退,只觉出自己碰了什么人,赶忙回过头去道歉。 她站定才发现,自己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个老和尚,正弓着身子背对着她。陆婉吟怕自己唐突,赶忙道歉。 对方却不接话,沉默了半晌后问她:“施主不信神佛?” 他一开口,陆婉吟才发觉他的声音比她想象的要年轻些。背着灯光,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觉得这老和尚似乎还真有些得道高人的飘逸出尘。 她不敢轻率,认真答道:“我无所求,自然谈不上信不信。” “你有故人以性命相托,也无所求?”那老和尚似乎微感诧异,侧了侧身。 陆婉吟听他这么说,便有些怀疑这是卫承璋那边派来的人,可她又拿不定主意,既怕是真遇见了未卜先知的高人,又担心是走漏了风声有人假扮和尚来探她的口风,只得打着十二分小心应对:“若佛祖肯成全,自然不缺我这三柱香;若佛祖不肯成全,我就算日日烧香也是无用。” 对面闻言似乎笑了笑,陆婉吟这次发现殿内已经没有人了。那老和尚直起身,陆婉吟就着那烛光去看,发觉那僧帽之下并未剃度,僧袍揭开,还是那瘦削单薄的身形和熟悉的白衣。 他看着她如释重